起合縱大旗,屆時趙國立即全力響應,何愁合縱不成?發動這個臺階時,平原君心下已生淒涼——同為當年與蘇秦一起周旋合縱的戰國四大公子,今日危亡之時竟不能公然奔走合縱抗秦,情何以堪也!然魏王詔書一發,平原君這絲淒涼便也頃刻消散了。他以為信陵君必能立馬回魏,趙國只須謀劃如何有力應和。及至信陵君幾日不見特使,平原君才覺得事情有些棘手,反覆思忖一番,最後還是親自登門了。雖說多年來與信陵君齷齪不斷,平原君還是相信,只要自己真誠說之,信陵君絕不會固執於往昔。平原君萬萬沒有料到,信陵君竟直對著他心頭一刀……
平原君憤怒了。
當晚,平原君匆匆進宮對趙孝成王說了大體經過。孝成王頓時皺起了眉頭,連連長嘆卻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見趙王如此窩囊,平原君雄心陡起慨然拍案:“我王毋憂!數十年來趙國獨抗秦軍,血流成河伏屍如山,山東五國受恩多矣!今彼忘我大德,思我小怨,以為連手合縱僅是趙國抗秦之需,豈非大謬也!若論實力,只怕惟有趙國尚可自救,他國終歸還得靠趙軍血戰也!而今,無須看他人臉色,老臣請命北上,調十萬邊軍飛騎南下,先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其時合縱局面自開,強如畏縮乞求也!”
“好!王叔氣壯,趙有救也!”孝成王當即拍案。
平原君馬隊臨行時,門客報來說信陵君已經回大梁去了。平原君卻只淡淡一笑,馬鞭一揮便轟隆隆去了。
兩日之後,馬隊抵達雁門郡。一線河谷穿行於蒼莽山塬,山勢分外險峻。走馬行得一個多時辰,只見遠處兩座青山遙相對峙,各有孤峰插天而上,雁陣從兩峰間向北飛去,雁叫長空山鳴谷應,在遼遠的藍天白雲之下,恍若上天為南來北往的大雁在千山萬豁中劈開了一道寒署之門。
“雁門塞!兵家險地也!”一個門客興奮地喊了起來。
“北出雁門關,人道李牧川!”另個門客也高聲唸誦了一句。
平原君望著險峻天成的雁門要塞,油然而生的豪邁中卻夾雜著沉甸甸的思緒。還是在與秦軍上黨對峙而長平大戰尚未成局之時,平原君要北上陰山草原調邊兵南下,趙括向他舉薦了年輕的李牧。那時侯,李牧還只是一個飛騎百夫長。平原君尋思趙括為少年才異之士,連趙國一班老將軍都不放在眼裡,卻推崇一個少年騎士,其中必有原因;一到雁門關大營,平原君便親自到騎兵大營訪到了這位少年騎士。
平原君記得很清楚,他看了李牧的精湛騎射之後哈哈大笑,慨然拍著李牧肩頭激勵道:“小兄弟好身手!老夫舉你騎將之職,獨軍殺敵!”趙軍騎將是率領三千飛騎的將軍,對於匈奴作戰,這是基本的兵力單元,趙軍任何一個騎士都以做騎將為莫大榮耀。然李牧似乎並不是特別興奮,只一拱手:“騎將終是可做,謝過平原君舉薦。然則李牧以為:趙軍對匈奴,不可如此無休止纏戰!”平原君大是驚愕,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對匈奴的戰法是武靈王胡服騎射之後確定的,簡而言之,叫做“騎對騎,射對射,牙還牙,血還血!”趙軍將士從此大覺揚眉吐氣,這個小李牧竟說這是纏戰!便在平原君沉著臉不說話時,李牧卻又開口了:“我軍欲勝匈奴,必先固本而後一舉痛擊!不固本,雖百勝無以根除匈奴,終至陷於世代糾纏!”
平原君驚歎不已,竟與這位少年騎士在山月下整整說到天色曙光。重新部署大軍時,平原君力舉李牧做了騎將,便率領大軍南下了。此後便是長平大戰,趙國邊軍幾乎全數南下本土與秦軍血戰。還是平原君擔保,趙王任命李牧做了雲中將軍,率領僅有的萬騎邊軍與匈奴周旋。
從此,這李牧便開始了他那獨特的固本之戰,只護衛著趙國雲中郡的草原不動。開始時,趙國本土大戰連綿,朝野都認為李牧的堅守是明智的。更兼李牧還有一絕:雖只有一萬人馬,可匈奴大軍趁趙軍主力南下連忙鋪天蓋地壓來時,卻連李牧軍的蹤跡也找不見!匈奴單于索性揮軍南攻雁門關,又被李牧軍閃電般從草原深處殺出,雁門關六千守軍也強駑疾射鼓譟殺出,匈奴全軍潰亂,騎士死傷六萬餘,無奈悻悻退兵。如是三次,匈奴便打消了越過李牧邊軍而徑直南下攻趙的打算,只輪番騷擾趙軍營地與牧民草原,引誘李牧追擊。李牧卻是奇異,只要匈奴騎兵殺來,便早早沒了蹤影,匈奴騎兵但退,軍營裡又是人喊馬嘶炊煙裊裊,只是絕不追擊匈奴的小股輕騎。
天長日久,李牧邊軍面目全非。
趙王特使的說法是,非商非牧非軍非民,四不象!活匈奴!
原本保護牧民交易的四千飛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