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指為梳,理順鎮隨凌亂的髮梢,滿意那細膩柔順的感覺。流連半晌後,他才撇撇嘴不情不願不甘地轉身,並不意外地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果然是他。
雪白衣袍上沾了些許的鮮紅,袍角微髒。灰白長髮高高紮起,髮尾隨風揚起,並不因奔跑而凌亂。
男人在跑,腳步急促,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一弦琴。在他身後,五六名戴著兇惡獠牙面具的灰衣人正急追而來。
男人邊跑邊回頭,似未注意林中靜立的兩人。直到察覺撞上“某物”,男人方收住力道,定眼瞧清楚後,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兩位?”
即便跑得急促,男人輕喘著,仍綻出不失優雅的笑,不等二人回應,徑自道:“請兩位速速躲遠。他們追的是我,不會連累兩位的。”
言畢,身後的追擊者已迫在眉睫,男人繞過二人……突然,他的肩被人拍住,一隻長臂將他大力拉回。
“兄臺,既然看到了,焉有不助之理。你先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追你。你是欠了他們的債?挖了他們的祖墳?還是欺騙了人家,把他們的女兒媳婦怎麼怎麼樣了?”
熱絡過頭的興奮語氣,只會來自一人。
鎮隨淡淡睨了眼灰髮男子,視線在他懷中式樣怪異的一弦琴上繞過,不做反應。
大概辰門的話在男人意料之外,他發出短促的“呃”聲後,呆怔起來。也就在這短短數句的時間裡,灰衣面具人已將三人團團圍住。
“呀,看來他們追你的理由要待會才能告訴我了。”辰門衝面具人柔柔一笑,看到眾人一致的呆傻,漂亮的眸星不由閃過趣意。
橫豎他已經被誤會成習慣了,初見面者若是不誤會,他反而會覺得對方有問題……
“他們是怪界狼咽族人,也是……我的宿仇。”男人左右打量二人,訝色慢慢自眸中隱去,環顧圍成一團的面具人,輕輕解釋,“在下又夜鳴,先謝過二位。”
“無妨無妨。”拉拉鎮隨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偏柔的臉上笑意不減,“又夜鳴……又夜鳴……”他念著男子之名,反覆數遍,突看向他道,“你不是人界族類。”
這話,是肯定。
“是。”灰髮男子點頭,神色微有苦澀,也不隱瞞,“他們,也是我的族人。”
換個意思,他也是怪界狼咽族,面具人追襲他,應該算是“內訌”。
哦——哦——辰門明白地點頭,眼珠子極快轉了轉,瞥到鎮隨似笑非笑的臉,不由回她一個誇張至極的笑。
白牙遽閃,眾人來不及眨眼,飄忽的身影已飛縱襲向面具人。
救人嘛,很簡單。
瞧他,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
朦朧白紗下,清澈如水的眼眸緊隨著閃動的身影,未曾移開。
怪界狼咽族,喜金,鼻有異能,天生能嗅出金之所在。不僅如此,此族天性兇殘、好鬥,面具上五彩繪製的兇殘之相表露無疑。只不過……視線若有若無飄向這個自稱“又夜鳴”的男子,參雜著一抹思慮。
他族的內鬥,他們有必要摻混這一腳嗎?而且,這人就算被追襲,也逃得太氣定神閒了些。是他無所畏懼,還是……另有隱情?
看他身無長物,對懷中只有一弦的怪琴倒是十分看重。即便在逃跑中也保持著優雅的氣度,可推知他在狼咽族內的身份必定不凡,何以會落到被人追殺的地步?
垂睫須臾,右臂微微抬起,似要撫上右眼,又似要撩起白紗。
眸色如水,輕轉。白紗,未動。
半個月後——
某處繁華城郊外,一批黑衣家丁團團圍住三人,氣勢洶洶。
“給我狠狠地教訓他們,啊,小心著點,對那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可不能動粗。那兩個全身髒兮兮的傢伙,給我狠狠地打。”
一個腦袋圓圓、胳膊圓圓,當然,肚子也圓圓的男人,正吆喝著家丁。從他的斥罵中,大抵能聽出原因何在——
“膽子不小啊你們,老爺的祖墳也敢挖,想壞本老爺的風水是不是?說,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差使你們來的?告訴你們,老爺我祖上五代全是善人,積德積福,老爺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祖宗保佑。你們最好乖乖說出主使,免得受皮肉之苦。不然……嘿嘿,本老爺今兒就要好好教訓你們一頓,再把你們送官嚴辦。”
圓圓的身軀如波浪般滾動,肥肉明顯重於骨頭,肉手指上下揮舞,吼出雄厚的斥罵。那雙色色的眯眯眼因肥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