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因為擺在公共區,也沒哪個專人負責照料,誰從飲水機倒水時想起這些綠植,就把涮杯子的水潑一點兒在盆裡。方瑩瑩來了後,早上會挨棵兒澆水,會拿把剪子修去黃葉,向苗圃經理小范請教如何修剪,和方案設計部的小李他們聊園林特色,她的辦公桌上很快擺起了幾本綠化工程的書。
公司門口那隻魚缸的餵食工作,以前大半是由前臺姑娘擔去的,現在方瑩瑩也參與關心了。
方瑩瑩起初來上班,稱許霜降為許經理,沒多久就和大家一樣,稱她為許姐,對許霜降交託的文字工作從來不拖沓,有什麼暫時上手不了的地方,經常會不恥下問。許霜降對她也從客氣的方小姐,變成了更為上口的瑩瑩。
許霜降從未見過方瑩瑩的簡歷,也無從知曉方瑩瑩的年齡,方瑩瑩叫她許姐,她便一笑受之。
公司裡的其他人,有些跟著顧二勤稱呼方瑩瑩為方姐,有些跟著許霜降和前臺姑娘稱呼瑩瑩,沒啥定數。貌似顧一惟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稱呼過方瑩瑩,他甚至沒有和方瑩瑩在同事面前有過多少直接的言語交流。
許霜降暗中忖度著,顧一惟莫非秉持著在公言公那套行事法則,不想提及他和方瑩瑩的這層老同學關係,就像他不會在辦公室多提他和顧二勤小范的親戚關係一樣?
她本來也不是太八卦的人,便只管自己的工作。
這兩天,她和顧二勤一道,蹲在苗圃,忙招人的事兒。
“許姐,人不好招啊。”
“唉,確實。”
顧二勤的招工啟事直接貼到了小鎮上的勞務所門口,報名的人聊聊無幾,因為許霜降要求有點偏,最好是肯吃苦耐勞認真細緻的女性,年齡不能太大,不是園藝專業不要緊,得有肯學習的精神,最關鍵一條,她要求應聘者有點化學操作的經驗。去了這一條,適合的姑娘們一大把,加了這一條,那真是不好找。
“我們這生態園的地理位置偏,本來就不好找年輕人,唉。”顧二勤嘆著氣打商量,“許姐,要不放寬要求,先拉進來再培訓?”
許霜降皺起眉頭:“以後要她們配試劑,又是酸又是鹼,灑一點在手上就不得了。”
小范插話道:“可不是,這比被樹枝蹭破皮嚴重多了。”
“那招工啟事再掛一段時間等等看。”
三人一路商量著開回市區,許霜降要進公司拿自己的膝上型電腦,晚上回家要備週末的課,就讓小范送到了公司樓下,還問顧二勤要了鑰匙。
不料,鑰匙竟然用不上,辦公室裡燈火大亮著。
許霜降轉過外間大工作區,見總經理室的紅木門虛掩了一半,心忖顧一惟還沒下班,她越過自己的辦公室,想先給顧一惟打個招呼,順便彙報一下這兩天苗圃的專案進展情況。
“一惟,我再陪你一會兒。”
從總經理辦公室突然傳出來一句柔媚的話,許霜降驟然定住腳步,一時進退不得,這聲音是方瑩瑩的,比往日嬌滴軟綿了十倍不止。
“不用,你先回去吧。”
“反正我回去也沒有事情做,你餓不餓啊?我給你下樓去買點吃的。”
許霜降下意識閉住氣,像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往後退。
她很不幸運,剛退到自己辦公室門口,還沒進去,總經理辦公室就開啟門,顧一惟站在門口望過來:“你……這麼晚了還進公司?”
他身後啥人影都沒有,悄無聲息。
許霜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挑眉驚訝道:“顧總,你還在?我剛剛還想誰最後一個下班忘了關燈。”說著,她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我從苗圃回來,拿點東西就下班了。”
“那邊怎麼樣?”顧一惟踱過來。
“小范這裡蠻順利的,今天裝好了空調,下個星期我們定的培養架要送過來,我今天和顧經理面試了幾個人,還沒決定,想再多看一下。”許霜降麻溜地提起電腦包,也不準備多說,“顧總,那我先走了。”
顧一惟的目光在她臉上連續打轉,點點頭,側身讓開了道:“路上慢點。”
“哎,好。”許霜降胡亂應一聲,都忘了關掉她辦公室的燈。一回頭,見顧一惟抬手在門邊按掉了燈,又給她帶上了門。
“還忘了什麼?”顧一惟盯向她。
“沒,”許霜降笑道,“顧總再見。”
她蹬蹬蹬地一路出了電梯,走上街,才慢慢向地鐵站走去。
夜歸人一個個經過她身邊。秋初的風,撩起了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