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第一盞路燈下,他意態閒適,面色如常,眼中卻滿是憋住的笑意。
也許剛剛和兩個黑壯大漢擦肩而過的經歷讓許霜降生出了一絲聯想,她突然問道:“陳池,你那次拉著女孩離開火車站時,那些人距離你們多遠?你害怕嗎?”
陳池凝目看了許霜降幾秒,心裡梗得不行,剛才他拉著她走路,她能聯想到他拉著別人走路的片段,兩種情境壓根就沒有可比性好不好。
陳池簡潔回道:“七八米,走吧。”
許霜降不出聲地跟著他走了幾步,見陳池不像先前那樣在路上談笑風生,她不由低聲說道:“其實害怕是正常的,我剛剛想說你害怕也沒有把別人拋下。”
陳池吸了口氣,笑出聲:“霜降,能不能不要解釋了?我是害怕的。”
許霜降噗嗤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也沒你想得那樣膽小,隨便見到兩個人就要拉上人逃跑。”陳池侃道。
許霜降訕訕地,沒接下去。
陳池公寓一樓的聲控燈已經不是那麼靈敏,兩人進門,第一下沒亮。陳池沒像以往那樣用力跺腳,而是順手牽過許霜降:“上樓梯小心。”
兩人就著依稀的夜光踩樓梯,臺階上了五六步,燈終於後知後覺地亮了。不過,陳池視而不見,繼續牽著許霜降上樓。
樓梯不長,許霜降沒反應過來,就到了二樓廊道里。廊燈也昏黃,陳池便一路拉著她到房門前,方才鬆開手,掏出鑰匙開門。
“霜降,坐吧,連秀秀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許霜降杵在玄關,遲疑著似有話說。現在她約摸能體會到陳池所說的那個女孩當時的心境,陳池概況得極好,別無選擇。
現在她似乎也別無選擇。
陳池覷著她囁嚅的樣子,將安排又清晰地說一遍:“霜降,今晚就這樣湊合一下,連秀秀房間的格局應該和我差不多,如果你不喜歡和別人合住,我的房間讓給你,我有個同學在附近,我找他借宿。”
許霜降輕輕搖了搖頭,仍舊坐到餐桌邊她先前的位置上:“我去連秀秀那邊打擾她一晚。”
“連秀秀人很好,你別擔心。”陳池寬慰道。
許霜降抿嘴微笑,略帶無奈:“今天我給你們帶來一堆麻煩。”
“什麼話?”陳池怕她坐著無聊,拿出自己的電腦,“看不看?”
“不用。”許霜降開啟揹包,抽出自己的小說書,專心等連秀秀。
陳池替她倒了一杯橙汁,擺到她手邊:“渴了喝。”他說著,自己坐到她對面,開啟電腦,徵詢道,“霜降,要聽音樂嗎?”
“隨你。”
陳池琢磨著找了一首古箏曲播放。許霜降訝異地挑眉望來,他解釋道:“我覺得這個可能清淨些,你喜歡嗎?”
“原來你這麼高雅。”許霜降不禁笑道。
“沒辦法,精神食糧太過匱乏,看見什麼都想存在電腦裡。”陳池開玩笑道,“如果你想熱鬧,我還有嗩吶。”
“就這個。”許霜降低下頭,忍著笑。
兩個人相向而坐,陳池用著電腦,許霜降托腮翻著書,兩人猶如在學習室一樣。
清麗的音樂靜靜地從容地流淌著。
過了十幾分鍾,陳池瞅瞅許霜降,她似乎很能坐得住,同一個姿勢保持了這麼久都沒變過,若不是她垂下的眼睫毛會有撲閃,偶爾還挑著食指輕輕翻頁,陳池真會以為她支頭睡著了。
陳池推開椅子,起身走到牆邊的擱板書架上,抽出幾頁紙。
許霜降朝他背影瞟了一眼,繼續看書,一絲兒都沒動。
一會兒,陳池回到座位。
再五分鐘後,他拿著一樣東西推到許霜降的書脊前。
許霜降定睛一看,居然是把瓦楞型的紙扇子。她嘴角牽起,露出一絲忍俊不住的笑意。
這種紙扇她小時候也玩過,隨便拿張紙,沿著邊緣折一細條,再用同樣的寬度反向折一細條,直到整張紙折完,然後這一摞細條攔腰對摺,展開就是一把摺扇。夏天小夥伴們經常這麼玩,不過風力不能指望。
陳池彎唇一笑,指尖捏著扇柄收回,拿起水筆在扇褶裡寫下了四豎行小字。
“霜降”
“你熱嗎”
“我有扇子”
“貢上要不要”
他寫完,依舊拿手推到對面去。
許霜降狐疑地望著滿面笑容的他,低頭細辨,嘴角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