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冷冷地望著他。
印度人搖了一會拳頭,沒有向我打過來,他反倒嘆了一聲,神情十分沮喪:“是的,你沒有理由相信我,我想,世上也沒有甚麼人會相信那是真的,除了我之外,只有她才知道那是真的,但是,她雖然留下了那幅畫,她卻死了!”
印度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後來,他突然改用了一種印度北部的土語。
印度是世界上語言最複雜的國家,印度有各種不同的方言三千多種,其間的差別之大,遠在無錫話和潮州話之上,世上沒有人可以完全懂得印度所有的方言。
我也聽不懂他用那種方言,在喃喃自語,講了一些甚麼,但是他用英語所說的那些話,卻引起了我的興趣,因為他提及,那幅畫是一個女性所畫的。
我問道:“這幅油畫是一個女人畫的?她已經死了?她是誰?”
印度人抬起頭來,看了我半晌,在他的雙眼之中,現出深切的悲哀來。
然後,他在身上取出一本破舊的日記簿來,開啟日記簿,又取出了一張摺疊的白紙來,他將那張白紙,開啟了來,那是一張大約一呎見方的白紙,紙上用鉛筆畫著一幅速寫像。
那是一個印度少女的頭像,畫這幅速寫像的人,自然是第一流的藝術家,因為筆觸雖然簡單,但是卻極其傳神,那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印度少女。
我望了片刻,他又小心地將紙摺了起來道:“她是我的妻子,可惜她死了。”
我也嘆息著:“真可惜。”
第二部:土王總管的蜜月旅行
他道:“她和我一起到過仙境。宮中有很多畫師,她一直跟著畫師學畫,她很聰明,所以她出來之後,就畫下了這一個山洞,和真的一樣。”
這時,我真的感到迷惑了!
因為那印度人提到了“宮中”,而且,又提及那山洞,這使人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些甚麼。
我決定將事情從頭至尾,弄一個清楚,是以我道:“你究竟是甚麼人?”
印度人道:“我是巴哈瓦蒲耳,遮龐土王王宮的總管,這個身份,在印度是很特殊的,雖然現在印度政府已削去了土王的特權,但我仍然受到尊敬。”
對於他受到尊敬的這一點,那毫無疑問。
那印度人又道:“我的全名很長,但是你可以叫我德拉,那是我名字的簡稱,我的妻子,我們都稱她為黛,她是宮中的侍女。”
我還沒有繼續發問,德拉便又道:“你一定會奇怪,像我這樣身份的人,為甚麼會來到這裡,而且變得如此之潦倒?”
我道:“是的,我正想問你。”
德拉道:“遮龐土王不服政府的法令,政府下令軍隊進攻他的領地,那是一場可怕的戰爭,但是外國人卻完全不知道有這樣的戰事。遮龐土王失敗了,他放火焚燒自己的宮殿,燒死了他自己。”
我很關心那印度少女,因為她的那種神態,實在惹人憐愛。
我又問道:“你的未婚妻也是死在這場戰事中的?”
“不是,”德拉搖首道。
印度人嘆息了一聲,接著道:“她早已死了,在她死後不久,戰爭就發生,當宮殿起火的時候,我只來得及帶了她畫的這幅畫逃了出來,這幅畫的體積很大,我只好在逃出土王的領地之後,將之寄放在一個熟人家裡,他是一個海員,卻不料他將我這幅畫賣了,直到幾天前,我才發現了這幅畫,所以我一定要將它買下來。”
對於德拉這個人的身份和遭遇,我總算大致上已弄明白了。
而有許多事,也是不問可知的,在遮寵土王失敗之後,德拉自然到處過著流浪的生活,他一直在極困難的環境中過日子,他能活到現在,可能還是仗著他那個王宮總管的身份。
但是我不明白的事,是關於那仙境。
這時,我對德拉的觀感,多少有點改變,因為他既然有著那樣的身份,而且,印度又是一個光怪陸離得使人無法想像的古老國家,遮龐土王所在的地方,又是世人還不知道的空白地區。
在那樣的地方,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發生,倒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了片刻,問道:“那麼,關於你到過那仙境的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德拉嘆了一聲,閉上了眼睛:“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年,我只有十九歲,王宮總管的職位,是世襲的,我十六歲就當了總管,十九歲那年,遮龐土王將宮中最美麗的侍女黛,賞給我做妻子,她那一年,才只有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