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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說起李光頭就是讚不絕口,把李光頭在福利廠的業績掛在嘴邊說個不停,越說越誇大,誇大以後,他們和李光頭合夥的事業就有了一個高高在上的起點。童鐵匠說現在做生意是廣東人的天下,不管是不是廣東人,做生意都得說點廣東話,童鐵匠說:

“這個李光頭回來時肯定是滿嘴的廣東腔,像個港商。”

然後聽取張裁縫的工作彙報,張裁縫為了培訓三十個農村姑娘,暫時關了自己的裁縫鋪子,他說三十個農村姑娘都自己帶著鋪蓋來,好在現在是陽春四月了,好在那個倉庫面積大,她們都睡在地上,睡成三排,像是三十個女兵。張裁縫說三十個姑娘裡有聰明的有笨的,聰明的三天就掌握了縫紉的技術,笨的怕是要花上十天半月。童鐵匠說十天半月太慢了,這個李光頭不出一週就會拉來大筆的生意,到時候做不出來怎麼交待?

童張關餘王蘇就這麼議論紛紛,眼看著一個星期過去,另一個星期也要過去了,去了上海的李光頭一點音訊都沒有,六個人的話慢慢少了起來,心裡的小算盤也各自撥弄起來。王冰棒第一個沉不住氣,他自言自語:

“這個李光頭會不會逃跑了?”

“胡說。”張裁縫立刻反駁,“他走的時候把錢全交到我手裡了,有什麼可逃跑的?”

童鐵匠點點頭,支援張裁縫的話,他說:“生意上的事情,總會有快有慢,有多有少。”

“是啊,”餘拔牙應聲說,“我有時候一天拔十多顆牙,有時候幾天拔不了一顆牙。”

“磨剪刀也一樣,”小關剪刀也說,“有時候忙死,有時候閒死。”

接下去又是兩個星期過去了,李光頭還是音信全無,六個合夥人仍然每天晚上在鐵匠鋪聚會,最晚來到的不是蘇媽,是張裁縫了。張裁縫每天下午滿懷希望地來到郵電局,打聽有沒有李光頭從上海發來的電報,郵電局收發電報的人總是在下班前半個小時,看到張裁縫探頭探腦地走進來,一臉討好的笑容,收發電報的人擺一下手,還沒說話,張裁縫的臉立刻陰沉下來了,知道沒有李光頭的電報。收發電報的人剛開口說沒有電報時,張裁縫已經轉身走出了郵電局。張裁縫垂頭喪氣地站在郵電局的門口,直到郵電局下班了,裡面的人一個個走出來,大門上鎖的時候,張裁縫還站在那裡,對郵電局鎖門的人說,如果晚上有他張裁縫的電報,就送到童鐵匠那裡。然後張裁縫茫然若失地走回家中,呆頭呆腦地吃過晚飯,神情黯然地來到鐵匠鋪。

六個合夥人在鐵匠鋪裡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李光頭的電報從上海發過來,盼了一個月零五天了,這個李光頭好比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沒有一個星星,沒有一絲月光,讓六個合夥人黑燈瞎火的不知道怎麼辦?童張關餘王蘇這六個坐在鐵匠鋪裡面面相覷,剛開始個個意氣風發,如今六個人坐在那裡沉默寡言,各想各的心事。小關剪刀忍不住埋怨起來:

“這個李光頭去了上海,怎麼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上次王冰棒懷疑李光頭是不是逃跑了,引來一片反對聲;這次小關剪刀的埋怨,引來了一片共鳴聲。餘拔牙首先應和小關剪刀,餘拔牙說:

“是啊,拔掉一顆牙,不管是好牙壞牙,都會出血;這個李光頭去了上海,不管有無生意,總該有個音訊吧。”

“我早就說過了,”王冰棒說,“李光頭會不會逃跑了?”

兄弟(下) 十四(2)

“逃跑是不會的,”張裁縫搖搖頭說,接著嘆息一聲,“可他這麼音信全無,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蘇媽想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她突然緊張起來,她說:“李光頭會不會是出事了?”

“出什麼事?”小關剪刀問。

蘇媽挨個看看五個合夥人,猶豫不決地說:“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呀!”餘拔牙急了,“有什麼不該說的?”

蘇媽結巴地說:“上海是大地方,汽車多,李光頭會不會被汽車撞了?躺進醫院出不來了?”

其餘五個合夥人聽了這話默不作聲,心裡都朝著蘇媽說的方向擔心起來,覺得李光頭遇上車禍的可能也不是沒有。五個合夥人都在心裡祈求老天爺保佑李光頭了,保佑李光頭千萬別讓汽車給撞了;就是撞了,也是輕輕擦一下,擦破點皮流點血就夠啦;千萬別把李光頭撞狠了,尤其不能把李光頭撞成個瘸傻瞎聾的綜合殘疾人。

過一了會兒張裁縫開口說話了,他告訴大家,這個月的租金付了,三十個農村姑娘的工資付了,再加上李光頭買進的三十臺縫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