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嘶喊,穿透寂靜的黑夜,刺入她的耳鼓。她猝然醒轉,怔忡良久,緩緩移動視線,看見一彎淡月,流散著枯黃的光,遠近的窗子裡,閃著一星星燈火。她定定神,暗暗責怪自己睡過了頭,起身掌燈。
這幾日她一步也不敢離開病榻,生怕在她走開的那一瞬間他會突然醒來——她很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那裡出現,又為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但她隱約可以猜到,他一定是跟在她後面保護她,顯然他很在乎她,這讓她心裡充滿了喜悅之情。但是五天過去了,他仍舊沒有醒。大夫說他舊傷未愈,新傷又添,元氣大損,但以他的功力和體質,應該捱得過去——可是為什麼這麼久了,他還沒有醒來?
是不是他活得太累,已經厭倦了這個人間?
想到這一點,她的心就像被人摘下了似的,全身的血液頓時凝固了,肢體也變得僵硬麻木。她知道這完全可能。他已經失去他最心愛的人,這世上早已沒有任何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他一定早就想追隨心上人而去,這樣他們彼此都不會覺得寂寞和痛苦了。
晚風蕭蕭,她彷彿聽到他悄然離去的腳步聲,急促而痛苦地驚叫一聲,緊緊抓住他那冰冷的手貼在自己滾燙的心口,顫聲道:“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他蒼白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沉寂得令人心碎。她被恐懼壓彎了腰,伏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穆猶歡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神色冷漠,灰藍色的眸子發出令人生畏的寒光。雪拂蘭驀覺身後吹來一陣冷氣,猝然扭頭。穆猶歡見她滿面淚痕,心口像被什麼紮了一刀似的,隱隱作痛,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這樣為自己哭泣。雪拂蘭呆呆望著他,淚眼朦朧,顫聲道:“你告訴我,他到底會不會醒過來?”
穆猶歡不動聲色道:“我不是大夫,我不知道。但江逸雲的命向來硬得很,想必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不過也很難說,如果他自己不想活了,誰也救不了他!”
雪拂蘭驚恐萬分,失聲道:“會麼?他會不想活麼?”
穆猶歡淡淡道:“並不是沒有可能。他把冷雪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為了不讓冷雪雯受一點傷害,他甚至甘願當著她的面喝下見血封喉的毒酒,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雪拂蘭心涼了半截,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穆猶歡道:“你的確長得和冷雪雯一模一樣,可這還是有很大區別,尤其對他這樣的性情中人而言。你始終取代不了冷雪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這世上大約是沒有一個人取代得了的……他誠然很在乎你,也很愛護你,不願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可這畢竟不同於他用整個生命去愛冷雪雯,一個男人一生中也許可以愛過很多人,但全心全意去愛的,恐怕只能有一個……”
雪拂蘭睜大了絕望的眼睛瞠視著他,兩行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穆猶歡不忍看,扭轉了頭,慢慢道:“你不要怪我對你說這些話,我只是不願看到你傷心——江逸雲是個很會讓人痛苦的男人,你不要再和他糾纏下去了……”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雪拂蘭全身僵硬,石像般一動不動。
碧森森的幽篁,一層壓著一層,綠沉沉地積澱出一塵不染的寧靜。微風過處,篩下濃淡不一的光影,輕巧地在竹簾上流動。竹簾內,雲霧蒸騰,綠陰縈繞。四下闃然,彷彿在時空之外。
竹榻上靜靜躺著一個男人,渾身是傷,表情卻是如此安詳,甚至還帶著微笑。他擁有一張何等俊逸、何等完美的臉龐!也許連天神都及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顓孫盈雪坐在竹榻前,輕輕撫弄他的頭髮,喃喃的嘆息就像傍晚吹落花瓣的晚風,輕柔,卻令人痛苦。他的臉龐上忽然出現了一縷陽光,抖動了一下,瞬間就消失了。她沒有回頭,輕輕嘆息一聲,幽幽道:“回來啦。”
金絲架上的白鸚鵡歪頭看著剛剛走進來的這個白衣少女,嚷嚷道:“回來啦,姑娘回來啦!”
白衣少女輕輕道:“龔叔叔怎麼樣了?他還沒有醒過來麼?”顓孫盈雪道:“還沒有……但他會醒的,總有一天會醒的……”白衣少女道:“還要什麼藥麼,我去採……”
顓孫盈雪莞爾一笑,柔聲道:“不用了……”伸手拉她在自己跟前坐下,“這些天你去哪了?”
白衣少女勉強一笑,道:“我去拜祭冷叔叔了……”顓孫盈雪凝視她,慢慢道:“你沒有順道去看看他麼?”白衣少女神情一黯,眼裡掠過一道陰影,低聲道:“他……他不在杭州……”
顓孫盈雪幽幽道:“原諒他吧,你何苦這樣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