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連打了兩個冷戰,嘴唇發白。楚更蘋專注於賭局,並未留意,於憐香卻注意到了,他似乎皺了皺眉,用視線的餘光探詢地向強光裡掃了一眼,但什麼也沒看清。
蘭兒似乎沉湎於某種臆想之中,眼波漸漸變得呆滯,神情也麻木了。她臉部肌肉顯得非常緊張,耳朵裡嗡嗡聲響個不停,腦子裡混亂得像要發瘋。她臉色煞白,張得大大的眼睛久久地凝望著那雙眼睛,神志似已處於錯亂的邊緣,飄蕩在半夢半醒的雲霧之中。但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再這樣下去,肯定要失態,便調動了全身所有的力量來控制自己。
她忽然聽到沙沙的腳步聲,定睛看去,只見那神秘人背後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披著一頭雪白的長髮,身段婀娜,看不透的面孔中有一種不受年齡影響的美。她從那神秘人肩上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顯出非常冷酷、極度殘忍的表情,她不禁又打了個冷戰。那個白髮女人盯了她很長時間,眼神始終那樣怨毒,而當她把目光投向那神秘人時,就顯得患得患失。
蘭兒瞳孔開始收縮,滿臉驚怖。白髮女人皎若春花的臉忽然露出獰惡的表情,那可怕的眼神就像兩道金光刺穿她的心房,她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嘴裡直流苦水。
白髮女人在那神秘人身旁坐下,這樣一來,蘭兒就可以更清楚地看清她的模樣。她的表情是很單調的,不是倉皇不安,彷彿永遠都在擔心失去什麼,就是冷若冰霜,殘忍而陰鬱。她的手始終緊緊攥著,似乎捏著什麼稀世奇珍。她彎彎的長眉憂悒地緊蹙在眼睛上面,使得原本就顯得哀傷的眼睛更加抑鬱,似乎世上所有的悲傷和憂愁都聚集在她眼中,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就會被她的憂傷感染。
這個女人給蘭兒極不舒服的感覺,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賭局上去,以避開這個女人可怕的眼神,但對方就像螞蟥一樣死死咬住她不放。她背脊發冷,坐立不安,終於忍不住對楚更蘋道:“我……我要走了……”楚更蘋低聲道:“你稍等一會,我馬上帶你出去。”
蘭兒勉強一笑,道:“好吧……”
於憐香盤膝坐在柳陰中的玫瑰茵褥上,四周開滿嬌豔如火的玫瑰。他臉上帶著冷淡的笑容,一動不動地望著慢慢走來的江逸雲,指了指對面的錦褥,道:“請坐。”
江逸雲依言盤膝坐下,凝神注視著對方。
於憐香臉上露出一種奇特的神情,道:“聽說十年前你統帥江南黑道的時候,是一個非常張狂的少年,而且冷酷無情;在這十年中,你是如何修煉成現在的從容和內斂的?”
江逸雲微微一笑道:“皎皎者易汙,嶢嶢者易折……”
於憐香道:“我倒想知道究竟哪一個是真正的你。”江逸雲微笑道:“哪一個都是真的……”於憐香笑了笑,道:“我珍藏了一罈一百五十年的琥珀春,一直想找一個人陪我痛飲,可惜一直沒有人配。”
江逸雲道:“那的確遺憾得很。”於憐香道:“本來也許你配,但現在只怕也不成了。”江逸雲還是微笑道:“那實在有些可惜。”
於憐香道:“聽說滕望青的船回來了?”江逸雲微笑道:“你知道得還真快。”於憐香斜著眼瞧他,忽然道:“你聽說過嬴鷹這個人麼?”江逸雲道:“聽說是雨霖鈴的同胞兄弟。”於憐香道:“你知道他有多危險麼?”江逸雲道:“知道。”
於憐香道:“但他現在已經死了。”江逸雲似乎並不驚訝,道:“你為什麼要殺他?”於憐香道:“因為我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我還不起,也不想還,更不想讓他以此脅迫我做任何事。”
江逸雲盯著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嫌惡,有些驚異。於憐香卻行若無事,一臉莫測高深的笑容。江逸雲道:“你料定了雨霖鈴不會找你算帳?”
於憐香道:“他只會感激我。因為這世上只有我能殺得了嬴鷹。為此他已經送了我一份厚禮……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殺掉他的麼?”
江逸雲道:“你說,我聽著。”
於憐香道:“你應該知道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女人,尤其是獨特的女人。二十天前,他找到我,說他看中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女人,要我在七天內想辦法給他弄到手。你知道他想要的這個女人是誰麼?”
江逸雲面色微變,道:“難道是雯兒?”於憐香慢慢道:“不錯。”江逸雲盯著他的眼睛道:“你答應了?”
於憐香道:“我只能答應,我瞭解他的武功,如果撕破了臉,吃虧的一定是我。我和他約好日子,把冷雪雯帶到桃花溪,親手交給他。於是我開始留意冷姑娘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