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幾句。
蘭兒聽著他們兩人交談,臉色忽變,迅速地瞥了那人一眼,這人雖未正眼瞧她,她卻可以感覺到他的餘光無時不刻不在窺視她。她又驚又怒,同時也感到恐懼。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悄悄拉了拉江逸雲的衣角,顫聲道:“我們走吧……”江逸雲見她眼眶通紅,很是詫異,清了賬出門。
蘭兒失足狂奔,江逸雲不明就裡,疾步追趕。她腳下打了個趔趄,一跤摔倒,眼淚奪眶而出。江逸雲扶她起身,她控制不住自己,撲進他懷裡失聲痛哭。
江逸雲驚訝萬分,一面低聲勸慰,一面掏出絲巾為她拭淚。她握住這方絲巾,恍惚間又回到初次相識的懸崖邊,他用一方雪白的絲巾給她擦去嘴角的血跡,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江逸雲撫著她的秀髮,低聲道:“你認識方才那個人,是麼?他是誰?為什麼讓你怕成這個樣子?”
蘭兒拼命搖頭,道:“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江逸雲靜靜地望著她道:“真的?”蘭兒無聲流淚,良久,突然一奪身跑了。
微風從寂靜處吹來一陣浩蕩的笛聲,舒意晴坐在窗下,手裡拈著針線,呆呆出神。
濡溼的涼風習習吹拂,茉莉花的幽香吹透紗窗,殘月柔弱的清輝在蟲鳴中與樹影渾然交融。她想起從前那些美好的時光,唇邊不禁泛起一絲微笑,沉靜而甜美,宛如雨後的彩虹;但她的臉色隨即又黯淡下來,目中流露出哀怨之色。夜色將深,火苗在燈盞裡搖曳,她的心隨著這火焰顫動不已,想到在她夢中出現過千百回的江逸雲冷漠的面容,思緒萬千,瞠目注視著手中的紅線,眼中漸漸蓄滿淚珠。什麼時候還能再見他一面,坐在他面前,聽他吹響嗚咽的洞簫?
她盈盈起身,仰面望著寂然無聲的蒼穹,零亂而又沉重的思緒壓得她透不過氣來。今昔迥異,她甚至不敢再奢望奇蹟的出現。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愕然回首,珠簾動盪,一條白色的人影像被風吹了進來。看清這人的面容,她不覺一驚,失聲道:“冷雪雯!”
冷雪雯面沉如水,冷冷道:“沒想到我能找到這裡來吧?”
舒意晴咬了咬牙,道:“你……你來做什麼?”她注意到冷雪雯冷酷而犀利的眼神久久地盯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渾身打了個寒噤,失色道:“你……你想做什麼?”
冷雪雯冷笑道:“你不是很聰明麼,怎麼還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舒意晴顫聲道:“你不能這麼做!”冷雪雯仰天大笑道:“不能?為什麼不能?在我冷雪雯眼中,天底下沒有不能做的事!”
舒意晴驚恐萬狀,奪路而逃。冷雪雯微微冷笑,慢慢追了出去。
冷月,孤冢。一個全身裹在品藍斗篷中的女人緩緩穿過枝葉蓁蓁的林莽,向籠罩在陰森詭異的青光中的觀音堂走去。她手裡提著一盞水晶燈,燈光是淡紅色的,照亮了她平靜的面容。林莽周圍遍佈著饅頭似的墳塋,墓碑傾圮,紙錢散落,陰風捲過,便可聽見隱隱約約的哭聲。她全無懼意,就像一尊裹在綾羅綢緞中的石像,毫無知覺,對世事不聞不問。觀音堂口風燈飄搖,忽明忽暗,天地間充滿鬼氣。她徑直走進大殿,偌大的廳堂,到處是荒涼蕭索的景象。殿門砰然闔上,幽暗飄忽的燈光從門縫裡漏進來,明明滅滅,宛如死神半開半合的眼睛。
她環顧四周,揚聲道:“八大觀音何在?”冥冥中有個嗡嗡的哭腔道:“來者是誰?”這女子答道:“水晶。”那聲音森然道:“你又來做什麼?”水晶道:“我想知道為何八大觀音遲遲不肯給我回音……”
那聲音哼了一聲,冷冷道:“你應該知道這是為什麼。”水晶面紗後射出兩道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語聲也忽然變得陰森可怖:“難道鼎鼎大名的觀音堂這一回也未能得手?”
殿堂中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盞燃著銀燭的八角琉璃宮燈,空濛中那聲音越發充滿鬼氣:“還給你吧。”琉璃燈畫了道弧線,平平射出一道紫光,倏然落入水晶手中,正是六個月前她交給八大觀音的價值一萬兩的珍珠串。她慢慢合攏右手,一字字道:“你們真讓我失望!”
那聲音冷冷道:“你也不必失望,你自己說過,端木夫人是來自地獄的厲鬼、沼澤中的鬼蜮,這樣可怕的女人,哪裡就那麼容易殺掉。你若不肯死心,就去找死神練孤舟吧,也許他能成功……”
水晶冷冷道:“多謝指點。”轉身離去,在她出殿門之前,方才熄滅的水晶燈,復又燃起。
觀音堂口的風燈忽然間全部熄滅,鬼氣越發濃重,甚至還顯出沒落的頹敗氣象。這淒涼的景象猶如團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