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寧王冷冷一撇頭,揚聲道,“來人!”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自然只剩兵戎相見一途。
進宮時,老鎮西侯雖未卸下兵刃,可那些隨行的親兵卻是無論如何也帶不進來的。眼下在這宮裡,他們進來了還想出去?
至於事後功過,不過成王敗寇,勝者說了算罷了。
寧王這個時候有些後悔之前為了那些虛名,瞻前顧後,否則如何會到今日這般境地?這會兒倒是下了狠心。
誰知,話音落了落,殿內和殿外都是一寂,他不由奇怪且不安地皺起眉來,外頭為何會沒有動靜?
想到這兒,他不由瞄了一眼老鎮西侯,又瞥向鎮國侯,甚至是望向了被人押著,隱在暗處,看不清面容的夏長河,喉間滾了兩滾,腳下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下。
正待揚聲再喊,外頭終於是有了動靜。
那重重的靴子響伴隨著甲冑和兵刃的摩擦聲中,一隊人馬從殿外擁進,轉眼,便將整個太和殿都圍了起來。
寧王嘴角得意的笑尚不及進到眼底,便是猝然凍結在了唇畔。
這隊人馬確實是禁軍的服制沒有錯,可是......那隨後進得殿來的,卻不只這一隊人馬。
當先一人,一身銀白暗繡飛魚的衣裳,手扶繡春刀,龍行虎步間隱隱可見那挺拔俊秀,卓爾不凡的氣勢,即便逆著光,還是能讓寧王心悸的熟悉。
那是沈鉞,居然是沈鉞?
可是,怎麼會是他?
人群之中的朱景雩在瞧見沈鉞時,神色亦是微不可察地頓了頓,緊接著,那道如遠山般的眉便是輕蹙了起來。
殿中其他人見得沈鉞,亦是心思各異,卻多是驚駭莫名。
沈鉞好似全然不知這些人的心思,或許是知道也不在乎,大步進了殿中之後,只四處逡巡了一眼,便是往側邊一讓,退讓到一旁,朝著殿門的方向躬身相迎。
後頭一隊禁軍護衛著前方几人,兩個太監,一左一右,將當中一人攙扶著,顫顫巍巍上前來。
那兩個太監都是眼熟,卻都不及那個被攙扶著的人讓人驚駭。
“陛......陛下!”不知是誰驚喊了一聲,這一聲便如驚雷炸響在了耳邊,讓殿中諸人面色都是大變。
那人一身常服,顫巍巍被人扶著,明明才不過知天命的年紀,卻滿頭華髮,面容憔悴不堪,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眼窩深陷,隱隱透著灰青之色,本已是這般模樣,目光輕睞間,更滿是陰沉,讓人不寒而慄。
雖然看著好似一副隨時可能斷氣的樣子,可畢竟還沒有斷氣。
當初,乾和帝從乾清宮中失蹤,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的,後來,雖然被迫承認了寧王的國喪詔書,可心裡卻也認定乾和帝已經沒有活路,再不可能活著回來。可是,如今已經操辦了喪儀這麼久的一個人,卻又突然出現了,哪怕行將就木,卻是活生生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而且,看如今這樣的架勢,好似......還有些反轉的樣子。
眾人心思各異,面面相覷。
須臾間,乾和帝卻已經在張季禮和賀寶生一左一右的攙扶下行進殿來,除了沈鉞,老鎮西侯、鎮國侯和謝銘都是面無異色地朝著其躬身行禮,口中稱喚道,“恭迎陛下回宮!”
其他人心有所感,感覺到乾和帝陰惻惻的目光掃了過來,渾身一哆嗦下,再不敢怠慢,個個連忙跟著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乾和帝卻沒有回應,只是徑自往前走過,在離寧王數步遠之處停了下來,兩人四目相對,目光無聲對峙間,乾和帝終於笑了,一勾唇角間帶著森森寒氣,“寧王,你方才說......誰是亂臣賊子?”
四下裡,陡然一窒,很多事,有了出現在這裡的乾和帝,都無需再多說了,自已分明。
寧王臉色難看得厲害,眼前的情勢變化全然在他意料之外,讓他到了這會兒還有些發暈,直到聽得乾和帝那一句話,耳中陡然轟鳴,眼前也是黑了一黑,身形更是忍不住晃了晃,險些往邊上栽倒。
斜刺裡伸出一隻手來,適時將他摻住,“父王!”低低一聲呼喚出自朱景雩口中,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寧王身邊,剛好將他扶住。
俄頃間,寧王卻已經鎮定了下來,輕輕將朱景雩扶住他的手推了開來,站直了身子,即便是現在明顯已經處於下風,寧王也不想再在乾和帝面前露怯。
這麼多年,他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裝瘋賣傻的,實在是夠了。
乾和帝看著他,卻是倏然扯起唇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