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當場泛了白。
應小滿:“……”
她震驚地瞪視著那股血箭在眼前噴出半尺,沾滿了鮮血的匕首扔在地上。
好傢伙,來真的啊?!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隋淼領著四名晏家好手趕來,護衛在應小滿身側,皺眉看大堂的場面。
“今日事不尋常。這處離京城不遠,快馬一個時辰便能往返。我現在就回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回稟郎君定奪。”
隋淼低聲問應小滿:“小滿娘子今夜出去見了何人,不知能不能轉告我家郎君?”
應小滿想了想,對隋淼說:“我答應了老人家不往外亂說的。這樣吧,我只寫給七郎一個,你別拿給旁人看。”
“是。”
應小滿沿著木樓梯下大堂,站在雁二郎身邊,撥開肩頭沾血布料,仔細檢視傷口。
這是小滿頭一次主動碰觸他。雁二郎愉悅地在燈下側轉半身,展示血淋淋的傷口,豪氣放話:“小傷而已,莫髒了你的眼。”
纖長的手指搭在雁二郎肩頭,應小滿把血衣繼續往旁邊撥,打量創口,皺起了秀氣的眉。
“傷口很深,血湧得太多了。你真的沒事?再不趕緊止血的話,你要暈了。”
雁二郎大馬金刀坐著,把軍中的金瘡藥不要錢似地往傷口撒,擺出刮骨療毒的姿態,嘴裡還在說笑,“早和你說了,沒事。心疼了?”
金瘡藥粉才撒上就被鮮血沖走,兩個都尉原本站在旁邊笑看。笑著笑著,忽地察覺不對,漸漸收了笑容。
“血確實流得太多了。雁指揮使,你趕緊躺下。”
雁二郎當然不肯裝慫躺下。
兩個都尉臉色漸漸凝重,互看一眼,同時上前,合力把雁二郎放倒在長凳上,牢牢按住受傷的肩胛和上臂止血,回頭喝道:“金瘡藥再拿幾瓶來!”
大堂忙亂之中,兩個禁軍跑進來問詢:“許多住客受驚離去,弟兄們要不要把人拘回店裡?”
雁二郎被按住平躺著,頭一陣陣地開始發暈,意識還清醒,吩咐下去:“別管無關旁人,盯著應小娘子和應家伯母小妹的安全即可……”
應小滿彎腰看他傷口的情況,又皺了皺眉,阻止他:“你別說話了。”
雁二郎難得見了應小滿的好臉色,短短五個字居然被他咂摸出幾分憐惜,驚喜之下,頓時豪氣迸發,連傷口都不疼了,無事般擺擺手:“區區小傷——”
應小滿直接把他受傷的左手肘牢牢按去長凳上。
轉頭對兩個都尉說:“他不老實,動個不停。得拿個繩子把他上半截身子捆凳上等郎中來。”
兩個都尉居然都贊成:“確實要固定。”
雁二郎:“……”
求仁得仁,雖說他受傷後確實得了應小滿的憐惜照顧……
但眼前拿粗麻繩一圈圈捆他的小娘子,怎麼感覺跟想象裡的溫柔照顧場面,不大一樣?
——
京城。鄭相賃宅。
受他的恩惠,願意追隨他的“清客”和“幕僚”不知有幾百個,卻沒有所謂心腹。
此刻站在書房裡的這個,跟隨他七八年了。忠心耿耿,願意赴湯蹈火,在他眼裡,卻也依舊稱不上心腹。
幕僚從城南郊外冒雨趕來。
“城郊倒了棵大樹,正好擋住官道。應家的車馬被擋住,晚上歇在城外邸店裡。”
“有一路禁軍正好路過官道,鋸樹清道,當晚也歇在店裡。似乎有匪人夜襲邸店?禁軍遇襲受了傷。具體什麼情況,裡頭亂糟糟的,誰也說不清楚。”
“一會兒說應家小娘子遇襲失蹤。禁軍亂哄哄搜尋半日,小娘子又自己半夜回來了。小人親眼見她進了邸舍大門。”
“知道了。”鄭相思索著,緩緩道:
“應家小娘子無事就好。畢竟是老夫舊友家眷,需得多看顧些。”
“是。”
幕僚退下後,鄭相坐在安靜的書房裡,擺弄著鐵鑰匙。
盛富貴確實跟去了城外邸店。
卻沒有動手殺莊九的女兒應小滿。而是把她劫去外頭問話,又好好地放回來。
這位來自北國草原的“好友”,長久紮根京城的敵國奸細,和他從來不是一路人。
不按照他的意願做事,倒也談不上背叛。
如果非要比喻的話,他們兩個的關係,更像是——被一根繩子拴住的兩隻毒蜘蛛。
手持利刃,彼此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