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有個輕盈的腳步疾奔出堂屋。
在眾多精壯護衛警惕的回身瞪視裡,應小滿衝小院裡的十一郎喊,“停一停!跟你算個賬。”
十一郎並不停步。仿若未曾聽聞般,繼續往門外走。
剛才遞交子的護衛回身攔阻道,“小娘子,有什麼賬目未結清,我和你細算。瑣碎事莫驚擾十一郎——”
應小滿腳下一錯,彷彿一條游魚兒滑過護衛,迎面把十一郎攔住。
前方護衛手提的燈籠光映亮黯淡小院,夜風吹起素衣少女的布裙,瑩白的臉頰和側臉輪廓顯露在燈光裡。光影斑駁,隱約映照出挺直的瓊鼻,肌膚皎潔如月光。
迎面看清應小滿相貌的瞬間,十一郎呼吸瞬間一滯,瞳孔劇顫。
往外走的腳步當即停住。擺擺手,示意攔阻的護衛退下,人在原處立定,雙手背去身後,等候她開口。
然而,燈籠光下,在場所有人同時看到……應家小娘子精緻小巧的瓊鼻皺了皺,露出個嫌棄的表情。
應小滿真的很不喜歡七郎這位朋友。
她揮動手中交子,開始公事公辦地算賬。
“收到十貫交子,七郎欠賬只有四貫。他身上傷病大好了,不用再找郎中開藥。跟著我們家吃食,預付兩貫錢罷。剩下的預付新宅子的賃金——”
心裡估了估,“四貫錢,夠七郎住四個月的。如此便兩邊結清了。”
應小滿當面報完賬,轉回去簷下拉下吊籃,十貫交子扔進去,將夜風吹亂的髮絲隨意攏去耳後,轉身就要進屋。
“果然是你!”庭院裡的十一郎突然開口道,“魚市殺魚的小娘子!上回在船上……”
應小滿納悶停步。
“我是在魚市殺魚。你見過我?”
十一郎的風帽被夜風吹起,露出遮掩面目的惡鬼面具。
他原地怔忪片刻,抬手就要摘下面具。
燈籠光下顯露小半張眉眼面孔。單眼皮狹長眼睛,眉毛濃黑,輪廓分明,不知為什麼,看來竟有點眼熟。
應小滿的目光定住,露出幾分疑惑表情。
但十一郎的面具還沒完全摘下,就被護衛們健步上來攔住。
“此處不安全。”幾名精壯漢子低聲苦勸,“貴人不立危處,十一郎莫輕易露面。總歸人就在此處,回去再從長計議……”
惡鬼面具終究沒有脫下。十一郎深深地回望一眼,風帽攏起,轉身離開應家小院。
護衛們簇擁著十一郎走遠,消失在銅鑼巷盡頭黑暗裡。
應小滿的視線若有所思,追隨燈籠光消失的遠處。
夜色裡驚鴻一瞥,依稀眼熟的濃眉輪廓,狹長鷹眼,健壯身材,十一郎脫口喊出的那句“船上”,都讓她升起某些不太好的聯想。
十一郎如果換身鮮亮袍子,他方才背手等候她開口的矜持姿態,便有七分像——
當初被牙婆拉去官船邊,晨光里居高臨下打量她的仇家,她這些天一直暗中盯梢的——狗官晏容時!
應該不至於罷。
京城這麼大,上百萬的人口,哪能這麼巧……七郎尋上門來的朋友,正好是她追蹤的仇家呢。
陷入黑暗的小院裡再度亮起光芒。七郎手提油燈從堂屋裡走出,過去關上院門,站在她身側。
“十一郎見過你——”
“你好友十一郎姓什麼——”
就在七郎開口的同時,應小滿的問話也脫口而出。兩人目光互碰了一下,應小滿堅持道,“你先說。”
“他姓趙。”七郎答。
呼,細微繃緊的肩頭放鬆下來。
她就知道沒那麼巧。
京城上百萬的人口,二十來歲的郎君總有幾萬人。就算千里挑一,身高個頭、眉眼輪廓,粗看像她仇家的郎君也會有幾十上百個。撞上一兩個不稀奇。
還有,七郎早說他好友在刑部做事。她仇家晏容時在大理寺做官。明顯對不上。
應小滿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