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包外敷藥從郎中家裡走出老遠,應小滿的腦袋還嗡嗡的。
等她意識到自己一路沿河往北走的時候,人已經站在洞明橋上了。
應小滿:“……”
橋上人群熙熙攘攘,她回身艱難地擠下橋來,半路還被個身穿白色襴袍、學子打扮的少年郎君給當街攔下,漲紅著臉色介紹自己姓名家世,問她家住何處,可是京城本地人氏……
洞明橋距離太學不遠,多的是年輕學子,應小滿被攔過不止三五次,不等對方說完直接說,“家裡殺魚的,已經定親了。”目不斜視拋下發愣的學子,快步往街邊的一溜排店鋪處走。
這些太學生出身良莠不齊,大多數聽到“定親”便停步,少數還會當街糾纏,但從未見過一路糾纏到店鋪裡頭的。
應小滿尋了相熟的茶博士鋪子,也不進去,就往涼棚下一站,整個身子隱藏在大片陰影裡,注視著街上那學子一步三回頭,滿懷悵惘地離去。
片刻後,茶博士從店門裡走出來涼棚,應小滿歉意說,“你忙你的,我馬上就走。”
正值風和日麗仲春天氣,茶鋪子窗邊插滿一排招攬生意的七彩大風車,在風裡咕嚕嚕地轉動。
茶博士遞來一個斗笠,“小娘子拿著罷。這些太學生們年輕氣盛,時常街頭惹事。小娘子不喜他們狂狼的話,上街記得戴斗笠。”
應小滿戴起斗笠感激道謝。
“不必客氣。”茶博士含蓄地微笑:“小娘子非池中物,苟富貴,莫相忘。”
應小滿:“?”京城的茶博士都太有學問,說話聽不懂!
茶鋪子的茶水太貴,入座喝不起,但承了茶博士的情,必須照顧生意。她左右環顧一圈,往茶鋪子窗邊上一指,感動地說,“買個風車。”
一隻手拎藥包,一個手把新買的七彩風車舉在頭頂,風車咕嚕嚕的轉動聲響裡,素衣布裙的少女腳步輕快地往北去新家。
阿織從未離開過銅鑼巷。等搬來新宅子,發覺新屋窗下插一支顏色漂亮的大風車,風一吹咕嚕嚕地轉,她定然歡喜。
說來也巧,今天宅屋牙人剛好在七舉人巷。
鄰家開啟半扇窄門,打扮樸素的清麗娘子站在門邊,牙人站在門外交談。
遠遠地聽牙人嘆氣,“這邊宅子的規矩都是收兩年賃金,二十四押一,到期退押。看在沈家是朝廷官人的份上,小的說服東家,破例只收了一年,第二年按月收賃金。兩貫錢的月賃又不多!沈娘子,你可是官人娘子,以後要領誥命的。一邊領著朝廷俸祿,一邊拖欠屋宅賃金,沈娘子,摸摸自個兒的良心,晚上在宅子裡你睡得著嗎?”
應小滿遠遠地聽到“官人娘子”,吃了一驚,腳步停在五步開外。
但手上捧的五顏六色的風車實在扎眼,牙人一扭頭,見到動靜便笑開了。
“原來是應家小娘子。這兩日快搬來了罷?”
兩邊照個對面,隔壁沈家娘子白淨的麵皮驀然發紅,侷促地捋發去耳後,露出未帶任何墜飾的素淨耳垂。沈家的門悄無聲息合攏。
應家的這單交易牙人可賺了不少,殷勤過來幫應小滿開門,捧著風車放去窗下。
應小滿惦記著剛才聽見的“官人娘子”四個字,開口問牙人,“隔壁鄰居……”
“隔壁是沈家。沈家當家的了不得,乃是御史臺供職的蘭臺御史,聲譽清貴!呵呵,家裡也兩袖清風,一乾二淨。”
牙人話裡有話,應小滿沒聽出來。她站在桂花樹下,眼神有點發飄。
這處新宅子很得她的喜愛,清清靜靜好宅院,靠近仇家好地段。但鄰居家,怎能是朝廷做官的官宅呢。
她搬家就為殺狗官。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