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附近的魚鳥市有位嬌滴滴的美人,俗稱殺魚西施,原本風雨無阻地出攤,最近卻有十來天沒去殺魚了。小丫頭可知她家住在何處?”
應小滿心裡警鈴大作。居然被陌生人問到當面,難不成一路問過來的?
“你找她做什麼。”她警惕問。
那漢子卻不耐煩起來,“窮門小戶各個奸猾的很,是不是要錢才肯換訊息?”
說著就從懷裡掏出十來個大錢擱在手掌裡,“錢拿去,趕緊把地方說開,別耽誤哥哥的事。”
應小滿登時怒了。“窮門小戶怎麼奸猾了?”板著臉,繞開兩人就要往前走。
另一個人抬手攔住,對身側漢子嗤道,“瞧見沒?嫌你給得錢少。”
第二個漢子抓一把十來個大錢放在手掌裡,上下掂幾下,銅錢叮叮噹噹地作響。
“我們主家逃了個女婢,找人呢。那女婢奸猾得很,乍進門便翻臉,跑得無影無蹤。聽說南邊魚鳥市這邊的殺魚西施,原本風雨無阻地賣魚殺魚,突然停手不做生意了,說不準就是我們主家尋的逃婢,拿著偷來的錢揮霍度日。來,小丫頭,把錢拿著,你知道殺魚西施的住處對不對?跟哥哥說說看。”
應小滿徹底聽明白了。
開春時城東撞見一次的雁二郎陰魂不散,至今四處尋她,竟一路尋到了城南魚鳥市。
頭一個漢子罵窮門小戶“奸猾”,第二個除了“奸猾”,還外加“偷拿”,“揮霍”。
應小滿瞪著眼前晃盪的二十來個銅錢,直接伸手,不客氣把錢全抓在手裡。
“回頭往北,再轉西。誰告訴你們殺魚西施住在魚市附近了?她家在城西瓦子門。”
雁二郎的倆狗腿子,摸黑去瓦子門找殺魚西施罷。走到你們鞋底破。
她掂了掂二十來個大錢,撇下那兩個倒黴鬼,自己沿河道繼續去郎中家。
走出去老遠,河道即將轉彎的地界,她腳下驟然一停,回瞥河上。
官船明亮的燈籠下,晏八郎已經不見,仇家獨身立在船頭。
他顯然並未察覺岸邊的動靜,表情比方才更陰鬱三分,狹長眼睛依舊盯著滔滔河水。
——
當天晚上拎著沉甸甸的十來包藥回到家裡,因為路上接連碰上仇家和雁二郎尋她的人,應小滿心裡有點膈應,去屋裡供著的觀音大士畫像面前拜了幾拜,去去晦氣。
上香完畢,出來和母親商量:“今早去城北看了一圈,新宅子各處都妥當。娘,我們儘早搬罷。”
義母驚道,“這麼快?東西還沒收拾,家裡零零碎碎的,車至少得僱兩輛。阿織她娘新立的墳頭在城外,半籃子金箔銀箔得叫阿織當面燒給她娘,出城也得僱車。處處都要錢……”
應小滿拉下吊籃,把今晚倆倒黴漢子手裡薅來的二十多個大錢扔進籃裡,“搬家的錢還是夠的。七郎說過,搬家之前會把欠賬結清,到時候我們就有四貫餘錢了。”
義母嘆氣,“嘴上說的好聽。四貫可不是小錢,看看罷。”
“會還上的。”應小滿收好義母的藥,提起一包外敷藥,推門進了西屋。
七郎坐在窗邊。
西屋裡有個矮方桌,原本靠裡牆邊放雜物,他自己挪了位置,把矮桌挪去窗前,尋了箇舊蒲團擱在矮桌邊上。
桌上黑陶碗放半碗水,水裡養幾顆河邊尋來的圓潤可愛的五色鵝卵石。
已經入了夜,屋裡一盞小小的油燈照明,此刻就放在桌上。
七郎跪坐在矮桌邊,修長手指撥弄著水中的鵝卵石,動作意態悠閒,顯出和周圍舊桌椅不怎麼符合的幾分雅緻詩情。
應小滿從前在私塾外旁聽過幾首詩詞,眼前的景象她具體說不出什麼意境,就覺得好看。
有些人身上穿半新不舊的藍布衣袍,也比街上那些朱袍錦衣的好看。
“吃藥了。”她把藥碗送去矮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