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等了孫龍一夜。 直至晨光將起，人還沒露頭，心中不由失望。 休沐日已結束，他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回扒皮司。 留下飯錢，正準備走人，二樓傳來神醫老劉的聲音，不過相貌卻不是他。 “你小子就這麼坐了一夜？” 老劉出門習慣性易容，以免被人認出，徒惹麻煩。 在他身邊，還有七號扒房的周老爺子。 精神矍鑠，滿頭白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在陣道、風水、玄學上面，有著超強的造詣。 馬六用察氣術看過周老爺子的氣象，乃是扒手裡頭怨氣最少的，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化解怨煞。 兩人後頭，更有渾身籠罩在斗篷中的四號大佬。 這種級別的扒手，六感超神，馬六不敢用察氣術看，免得被發覺，把他的舉動當成挑釁，惹出禍事。 馬六起身，客氣朝三人拱手說： “近日得罪個惡賊，想殺我，結果等了一夜，人沒來。” 每逢休沐日，扒手們大多會出來活動，放鬆一下心情。 扒皮司的環境太陰森，時間久了心理容易出現問題，哪怕四號大佬境界高深，心境強大，少受環境影響，但能待在輕鬆的地方，誰又願意蹲在扒皮司受虐？ 馬六常來春風樓，帶著老劉來過幾次，後頭老劉又帶著其他扒手來，春風樓漸漸成了眾人另一個據點。 老劉他們自然是不嫖的，只喜歡在二樓包廂看舞，喝些小酒，請來說書人講故事，聽一聽趣事，舒緩精神。 老劉斜了馬六一眼笑道： “你小子大張旗鼓在這坐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還有我們幾個在二樓喝酒，那惡賊若敢來，豈不是茅坑裡打燈籠，找死？” 老六雙手一攤，坦白說道： “這不正是想逞您幾位的威風嘛，結果人不給面子，沒來。” “你小子，心眼忒壞。” 老劉三人都笑了，完全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只當他開玩笑。 馬六沒有提前通知過他們，但相信老劉幾人一定會伸出援手。 無他，數年的同僚情誼，若其他扒手遇到困難，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馬六也不會坐視不理。 只要孫龍敢動手，今晚不管他用什麼手段，帶了多少幫兇，都有來無回。 只可惜，世上的聰明人，不止馬六一個。 幾人相隨走出春風樓，夜風拂面，很是清爽。 寬闊的大街上，橫行夜市的妖魔鬼怪正在收攤，並且很有素質的將自己夜裡製造的垃圾清掃乾淨，讓京城恢復整潔模樣。 老劉感嘆道： “先帝爺大才，想出這麼個黑白分治的法子，又延續了大炎朝百年國祚。” 周老爺子點頭贊同道： “古皇朝，底蘊深厚，人傑輩出，永興帝當政五十餘年，雖沒有太大的功績，但也沒有什麼過錯，能守大炎朝五十年不衰敗，已是雄才大略。” “其實當今陛下也不錯。” 四號大佬難得出聲： “自上位以來勵精圖治，積極變革，重新整理吏治，只可惜積重難返，成效甚微，不過總算是一位努力的皇帝，換了旁人，不會比他好多少。” 對於四號扒手，馬六所知不多，只清楚他姓蕭，與蕭氏皇族一個姓，大家習慣喊他蕭四爺。 扒手們雖有排名之分，實力高低不同，但作為同僚，大多不會擺架子，平時相處起來也不會很嚴肅。 只有蕭四爺，與他熟絡的扒手，對他隱隱有一種超出常人的尊敬，從不敢在他面前胡開玩笑。 周老爺子接茬說道： “千年的弊端，想要一朝革除，哪有那麼容易？不過只要輯妖衙門不亂，彈壓得住世間妖魔，皇族的實力不衰落，大炎朝不會出太大問題。” “只是……” “苦了百姓。” 去年冬天，一場大雪，京城光凍死的百姓便有兩萬八千餘人，城外亂葬崗堆出了屍山。 夜裡妖魔蜂擁而至，吞吃人屍，獸吼咆哮一度傳入京城腹地，弄得輯妖隊不得不去鎮守。 今年的流民格外多，青州大旱，赤地千里，活不下去的百姓蜂擁向京城，堵得朝天門水洩不通，鎮殺了上千流民才擋住衝擊。 朝廷撥下一千萬兩銀子賑災，流民卻說半毛錢沒見著，開倉放糧的粥米更是沒吃過。 “說起來，我也當過流民。” 周老爺子感慨道： “若非有祖傳的手藝，能尋到水源之地，只怕餓死在路上的，當年有我一個。” 馬六附和著： “世道紛亂，民生凋敝，我等有幸能在扒皮司混口飯吃，也算不易。” 每次談起國事民生，氣氛都比較沉重，老劉適時開口： “大家出來散心，單圖個高興，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幾人走進輯妖衙門，穿過後山，進入地底扒皮司，打個招呼，各自回房。 之前空缺的幾個扒房，雷鵬已找到扒手補上，並且多日不出意外，讓扒皮司難得的穩定。 不多時，雷校尉帶一隊黑甲力士出現，神神叨叨算著八字五行，開始推板車分配妖魔。 輪到馬六時，雷鵬揮退黑甲力士說道： “昨夜我已打探過孫龍背後之人，很不好惹，柳府丞也幫你說不上什麼話，不過你不用擔心這種大人物對你出手，只需面對孫龍即可，他剛剛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