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本就重傷垂死,心臟又被刺中,倒地便成了死屍。 “徒兒……” 老劉大哭,眼眶裡滿是渾濁的淚水,抱著王華的屍體,傷心欲絕。 可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他愧對徒弟,枉為人師。 老劉哀莫大於心死,想要自盡,以死謝罪,可他對旁人都很仁慈,對自己又怎能下得去手? 又過了三日,他餓得扛不住了。 只得哭著吃了那最後一顆丹藥。 彼時守在地面上的高手也退了。 茫茫沙漠,他們已幹守了大半個月,還得去剿滅其他沙匪,哪能一直待著。 老劉掏出了懷中用蜜蠟封著的瘋魘丹,心中恨意不絕。 若不是為了煉製這顆丹藥,他不會害死那無辜的三百多人,更不可能親手殺死愛徒。 他將瘋魘丹留在了王華身旁,爬出沙城,腦海裡盡是徒弟的身影,昔日與王華的溫馨畫面。 他像行屍走肉一樣,找到輯妖衙門,渾渾噩噩地成了扒皮司的一員。 他想看看徒弟以前生活的地方,知道王華在扒皮司遭遇了什麼,自己也經歷一下,在此贖罪,回憶兩人初次見面的情形。 “人生若只如初見,等閒卻變故人心。” 馬六嘆息道: “徒弟沒有變,是你老劉變了。” 這幾年相處下來,整個扒皮司,最惜命的人絕對非老劉莫屬。 說一句貪生怕死不為過。 一點小事便閉門不出,深怕被牽連。 但有三分梗氣,早在地下沙城裡,他就該自殺,躺在徒弟身旁一起死。 正是因為他苟活著,捨不得死,內心才備受煎熬,而且無顏對任何人說起徒弟的事情。 人總是喜歡吹牛,說自己的長處和光輝事蹟,對於虧心事,只能深埋心底,自我消化。 “確實是我變了。”老劉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人越老,得到的東西越多,越怕死。” 馬六替對方說道: “後來的故事,應當是王華的孩子,那頭僥倖活命的小狼魔,找到了地下沙城,見到他父親的屍體,推斷出你這個倖存者,便是殺害他父親的兇手,於是拿著瘋魘丹,來京城找你復仇。” “結果你苟在扒皮司不露面,那頭狼魔只好處心積慮,專門獵殺一隻狼妖讓你宰。” “而你老劉,一看見狼妖屍體,再聞到瘋魘丹的味道,昔日種種湧上心頭,哪能不知徒弟的孩子來尋仇,心態一下崩潰了,以至於那頭屍變的狼妖撲咬你,你都只是掙扎,不還手,內心的愧疚也讓你沒法還手。” 老劉眼角含淚,瞳孔裡的光在渙散,顫顫巍巍指著自己扒房說道: “我我,臥室裡,有個包袱,幫我拿……” 馬六連忙將包袱取來,開啟在老劉面前。 一本醫書,鑲金邊的摺扇,龍形玉珏,翡翠扳指,巴掌大的匕刀等等。 “這本醫書,你……” 老劉抬手,示意此書是給你的。 馬六愣住,看著醫書有些不知所措。 “這裡頭,記載著我行醫救人,研究毒物的各種心得,本想留給王狗蛋,這孩子對我胃口,他沒了,給你吧。” 老劉又指著包袱裡的其他東西說: “這些……是我救了那些王公貴胄,武道高手,他們給的信物,欠我的人情,你幫我……交給王狼。” “王狼?”馬六問道:“你徒弟王華的孩子?” 老劉點頭,用盡最後力氣交代遺言道: “我死後,不抬,不唱,草蓆一裹,城外埋了。” “好。” 馬六點頭,看著老劉至死還滿面懊悔,手腕一鬆,離開了人世。 …… 天光大亮。 雷鵬推開了扒皮司的大門,身後一隊黑甲力士推著妖魔屍體魚貫而入。 昨日犯事的妖魔不多,僅有七八頭,見老劉嚥了氣,雷鵬嘆息一聲說道: “馬六你去幫老劉料理後事,明日回來當值。” 頓了頓,又吩咐道: “老周,你和馬六一起去。” 已經摺了老劉,可不能再讓那孫龍把馬六也折了。 這年頭找個稱心得力的手下,比他娘找媳婦還難。 周老爺子點頭,借來板車,將老劉屍體抬上去,與馬六推著出了扒皮司。 先去菜市口縫屍鋪,將老劉身上傷口縫合,再用草蓆子一裹,推出城亂葬崗下挖個坑,老劉這一輩子就算完事了。 “回吧。” 上香倒酒祭奠完,兩人推著板車回城。 不多時,一位雙目如狼般的年輕人,出現在亂葬崗下。 山上有輯妖隊強者鎮守。 一眼看出此子非人,卻沒有動手。 無他,世上妖魔太多,輯妖隊根本抓不完,只要妖魔遵守秩序,不殘害人命,他們懶得多事。 這年輕人在墳前站了片刻,臉上沒有為父報仇的喜悅,有得只是平靜。 人生在世,許多事情沒有選擇餘地,父親被人殺害,他就必須報仇,不然枉為人子。 “王狼?” 突然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年輕人身子一僵,本能地施展身法,移形換位,似一條黑蛇朝遠處竄去。 而後…… 抵線式弓步剎車,鏟得地上灰塵四起,險些撞在周老爺子身上。 馬六笑著從後面追上來,調侃道: “你跑啊,繼續跑,用不用我把山上輯妖隊的人喊來,給你打打氣。” “你們想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