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三年。 西南侯擁兵自重,不遵朝廷詔令,被百官討伐。 永安帝受群臣所請,痛心疾首,百般不忍,卻也只能削去西南侯爵位,以平息眾怒。 次月,丞相許明陽查出西南侯貪墨糧餉,倒賣軍械,證據確鑿。 西南侯自知罔顧聖恩,為不牽連他人,自縊於天牢。 訊息傳至西南邊境,三十萬大軍譁變。 西方大梁皇朝趁機揮師東進,連破二郡,長驅直入。 又有大雍皇朝起兵復仇,雍皇御駕親征,誓要奪回被佔之地。 大炎朝腹背受敵,一時間國朝不安,風雨飄搖。 京城百姓人心惶惶,瘋狂囤積糧食蔬菜,導致物價飛漲,一石米的價格超過五兩銀子,簡直天價。 買不起米的百姓只好去搶,去偷。 敵人未至,整個京城已亂成一團,四處爆發騷亂。 天子腳下都尚且如此,各州各郡又該何等動盪。 “改朝換代不遠矣。” 三位殺豬場出來的流民扒手,出門轉悠一遭,見外頭兵荒馬亂,回了扒皮司忍不住幸災樂禍,恨不得大炎朝立即淪陷,將那些狗官都宰了。 晚上三人喝得酩酊大醉,言談之間唯恐天下不亂,卻又慶幸自己來了扒皮司,不必遭亂世之苦。 三人酒後吐真言,對殺豬場的師弟們多有不屑,嘲笑一下這個瘸子,鄙夷一下那個病癆。 後來又扯到馬六身上。 聽聞他當年也是個病癆鬼,努力拍雷鵬馬屁才能活到今日。 喝到最後,三人以“老六不過一屠戶出身”的評價結束了酒局。 古代階級觀念根深蒂固,最看重出身。 朱元璋捧著碗打了天下,當上大明皇帝后,結拜兄弟湯和與他有過命的交情,喝醉了酒,照樣吐真言,看不起他要飯的出身。 嘴長在別人身上,馬六一如既往不計較這三個流民小子,只希望他們多活些時日,不要石門一關,再開門只剩一具屍體,嘴巴還被屍變妖魔抓個稀爛。 而這些日子,馬六也回過家一趟,得知張傲天和蘇龍犀,近幾日一直待在順天府衙門,心中稍安。 暴民再亂,也絕不敢衝擊京府,更沒能力衝擊京府。 但家中無人看守,又藏有諸多寶物,難免有惡賊惦記。 馬六傳了老呱兩手絕技,足以擊殺入道境以下的江洋大盜。 至於入道境之上,老呱必定跑得比誰都快,遭了賊,立時就來扒皮司報信。 相比外面的亂世,馬六他們彷彿待在一片世外之地,與世無爭,眾人該幹嘛還幹嘛。 這天。 日暮西垂。 等雷鵬收走妖魔廢料,蕭四爺又拎著酒壺來找馬六,鬱悶道: “風雨飄搖,皆是因我而起。” 西南侯入獄,直至自盡,蕭四爺什麼表示都沒有,以至於釀成今日局面。 “若我親自去天牢走一趟,看看西南侯,讓他留下一封信,安撫西南邊軍,要手下將領聽從朝廷調遣,或許可以避免這場大亂。” 永興茶樓的說書人講過,當今天子雖親政二十載,也勵精圖治,積極變革,但他的德行始終不能服眾,常行小人之舉,毫無帝王胸懷。 而且他的皇位也得不到一些老臣的認可,世家大族都覺他座下龍椅來路不正。 民間所傳,像西南侯、東南王這些鎮國王侯,心裡效忠的目標只有大炎朝,為保家衛國而戰,而非忠於某一任帝王。 這便導致他們對永安帝的態度飄忽不定,在面對民族大義與皇帝的詔令時,聽調不聽宣,不受朝廷節制。 手下將領受這些老臣影響,對皇帝自然忠心不到哪裡去。 據聞西南侯回京之前,便已做足準備,只要他被削爵罷官,遭遇不測,大軍立即叛變。 而朝廷對這三十萬人的態度很溫和。 今時不同往日,這幾年大炎朝國力衰弱,民心背離,皇室雖有絕對武力,可以將三十萬叛軍屠殺殆盡,卻斷然不敢再自廢根基。 能講理,能談判,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好不過。 馬六關上石門,以防隔牆有耳,以傳音秘術勸解道: “此事怨不得四爺你,只怪陛下心胸狹窄,沒有識人之能,閒著沒事迫害忠臣,豈能不禍國亂民?” 蕭四爺喝了口悶酒問: “西南侯遺孀安排得怎麼樣了?” 讓去天牢代為傳話,馬六不願。 他只是個小扒手,哪敢參與皇族之間的鬥爭。 但幫著蕭四爺照顧一下西南侯的家眷,還了成就仙體之恩,他還是樂意的。 “以前我認識一豬妖,他父母也是豬妖,全家遭劫後,他們家的常樂坊十八號院,一直空閒無人居住,我已將那母子安排在院中,給他們留了足夠的銀票,又找兩個年齡相貌近似的流民替死,將屍體焚燬,只要他們母子安分守己,應當可以周全一生。” “謝了。” 蕭四爺金口貴重,知道老六饞他的酒,當下從腰間解下一壺,甩在桌上。 整個扒皮司,別人的靈丹靈藥都有數,只有他不受限制。 想喝酒了,開個金口,雷鵬便會去煉藥司報上四爺名號,將好酒領回來,順便貪上半壺當路費。 馬六也不客氣,開了壺,朝對方示意一下,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只覺嗓子眼火辣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