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磚塊下的紙條被沈熠送到了脂粉鋪子裡,幾經輾轉就到了陳溪禾舅舅宋文傑手裡。 要說這宋文傑也是一個人物,杭州宋家自古以詩書傳家,言傳身教教出的大都是謙謙君子,也不知怎麼,到了這一代,竟出了個膽大心細的混不吝。 聽到小廝取來的信件,宋文傑上去一把就奪了過來,翻來覆去的看,確認過只有一張紙時瞪了小廝一眼。 他眼睛與宋氏相仿,都是杏仁眼,但宋文傑的眼睛莫名上挑,眉眼間又多了幾分算計,卻並不惹人生厭。 “小兔崽子,竟然惜字如金了,哼!” 一撩袍子就在廊下的石凳上坐了下來,若是忽略那翹起來的二郎腿,遠遠一看端的是君子如玉。 看到紙上的幾個字,宋文傑用手肘抵著腿摩挲著下巴,喃喃道:“《史記》……嫁禍於……” 突然他一拍大腿,咬牙切齒的道:“好啊!這孩子還是自己去查了,小命還要不要了!” 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老管家趕緊上前,道:“表小姐怎麼了?” 宋文傑氣笑了:“她長大了,不聽話了,自己做主查了陳宇那廝的事情,依我看,這脖子上的腦袋還在,我們就得去燒高香了!” 老管家從宋文傑手裡接過紙,仔細反覆地看了幾遍,仍覺得沒問題,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宋文傑。 宋文傑嘆了口氣:“姐姐往日裡說過,小禾喜習《壽春堂記》,可你看這字跡雖出自女子之手,但字型框架正雅有矩度,顯然是臺閣體,試問一個女子為何改寫這官場字型?” 老管家恍然大悟,忙追問道:“那我們要派人阻止表小姐嗎?” 想了想,宋文傑還是搖頭:“目前栽贓嫁禍已被肯定,但既然都到這步了……” 宋文傑轉頭朝管家吩咐道:“派個人護著菀兒,我倒要看看我這小侄女能掀起怎樣的風浪。” …… 城外的義莊距離上元門大概有十五里地,繞過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坡,再走上那麼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義莊。 沈熠三天前得到了訊息,據探子來報,那老者名叫吳季林,蘇州人,家中從父母時開始成為機戶,到他手裡已經規模龐大,但一月前,吳季林一夜間家徒四壁,被迫遠走,輾轉下來到金陵。 沈熠心裡瞭然,這情形和自己在蘇州時看到的一樣,想來又是那孫奎的緣故。 自己一路南下卻是碰到了不少關門的機戶,餓死的人也不少。只是這老者那日情形像是有什麼隱情。 啊——啊——啊 一兩隻黑色的烏鴉從頭上飛過,順便還帶著幾聲難聽沙啞的叫聲,一路上陳舊的黴味和土腥味相雜,無端的叫人作嘔。 走在前面的沈熠面無表情,步履穩健,後面的孫雄和王青方二人幾次想要捂鼻子卻不好意思,只得強忍著,燻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王青方實在想不通,這沈熠怎麼就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呢! “唉,瘦猴,你說這子瑜是鼻子有問題嗎,怎麼他好像聞不到一樣?” 孫雄毫不客氣地給了王青方一個柺子:“瘦猴叫誰呢?再說了,老大鼻子可靈了……” “等等。” 前方的沈熠突然停住,側著頭,面色嚴肅。 “有血腥氣。”沈熠篤定的說道。 幾人對視一眼,糟了! 沈熠面沉如水,立刻加快步伐往義莊趕去,身後二人連忙追了上去。 還是來晚了。 當沈熠一行人趕到義莊時,裡頭的血腥氣更重了。 天色有些晚了,四周飄起的白色紙錢加之到處貼著的黃符,一陣風颳過,血腥氣撲面而來,莫名讓人感覺到幾分戰慄。 沈熠身後二人抖了抖,連連說了些“阿彌陀佛”“急急如律令”之類的。 沈熠從刀鞘中拔出了刀,緩緩地靠近那扇半掩著的門,腳踩上與人膝蓋等高的門檻,一把挑開了門。 那老頭赫然躺在地上。 沈熠等人趕忙上去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一口氣在。 突然那老者吐出了一口血,意識清醒了些,看清沈熠後,嘴裡發出了“嗬——嗬”的聲音。 沈熠皺著眉低下頭去,但始終聽不清老人說的什麼。 老人眼中的精光漸漸散去,拼著最後的力氣伸出手往沈熠後方一指,下一刻就斷了氣息。 沈熠心裡頭堵著,眼眶發紅,伸手緩緩地合上了老者那雙已失去光澤的眼睛。 吐出一口氣,沈熠站了起來,轉頭看向義莊的屋內,將刀置於身前,踏了進去。 屍臭味侵入鼻腔,沈熠淡定的從腰間掏出一盒琉璃質盒子在鼻下聞了聞,又給王孫二人嗅了嗅。 這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不過是些防毒去味兒的東西,做錦衣衛這行當,少不得這些東西,可能也就是那個番邦的琉璃盒子值些錢。 裡頭除了屍體別無他物。 沈熠細細查詢,並沒有任何有用的東西,想了想老人死前的動作,沈熠敢肯定,這裡一定有東西。 “咔嚓——” 頭頂上傳來一聲響動,沈熠立馬抽刀上看,是一隻大得出奇的老鼠。 沈熠靈光一閃:對了,樑上。 “拿著。”將刀放給孫雄,沈熠一個踮腳,踏著側邊的牆就上了梁。 上頭空間狹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