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宅子裡,王掌櫃的娘子張氏正趴在床上哭天抹淚,時不時直起身來拿拳頭錘兩下身邊的丈夫,頭髮都散了。 王掌櫃一臉灰敗之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看著老妻歇斯底里的樣子,嘴巴微微顫抖,愣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爺,外頭來了輛馬車,說是陳姑娘來訪。”門外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王掌櫃放空的眼神好歹有了些精神,擦了擦不知道何時流下來的淚漬,他上前推了推還在低聲哭泣的老妻。 “陳姑娘來了,怕是聽說我們家的事了,你就在屋裡好好休息,也別出來了。” 張氏這回終於聽清了來人,也不哭了,隻立起身來狠狠瞪了丈夫一眼,風風火火地從床上起來,衝外頭喊道:“金子!打盆水進來!” 王掌櫃也沒心思管,先一步開門出去了,丫鬟也順勢端著水進來。 她直接散了凌亂的髮髻,在丫鬟的伺候下淨了面,重新梳洗一番。 * 雲五跟在陳溪禾身後進了王家,一路上東張西望的,對這家充滿童趣的院子很感興趣。 陳溪禾剛坐下,一旁的小丫鬟就端了些瓜果上來,順便還給添了一壺茶。茶裡好像加了些蜂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甜的味道。 “陳姑娘。”廳外傳來一陣急急地腳步聲,王掌櫃拎著衣裳下襬,小跑著過來。 陳溪禾連忙起身,上前攙住他,有些擔憂地說:“王叔,你慢慢來就好,年紀大了,怎麼反而著急起來了。” 王掌櫃苦笑著搖頭,看了一眼穩坐在椅子上的雲五,拉著陳溪禾坐下了。 陳溪禾見他遲遲不開口,直接問道:“昨日我聽見胭脂出了事,心裡便覺得鋪子裡可能也遭了殃,這不剛到鋪子門口就發現大門緊閉,一打聽才知道居然鬧到衙門去了,我心裡著急,就想著過來看看。王叔,事情到了何等程度了?” 王掌櫃這時候也不強撐了,一個人都靠在椅背上,軟塌塌的,隱隱可見眼角的水光。他顫聲道:“那胭脂就是禍害,也怪我,都是我自個兒貪,這才有如今的局面。” 他撐著扶手慢慢直起身子,繼續說,“前段時間,‘山裡紅’在金陵賣的極好,甚至擠佔了我們這些老手藝鋪子的份例,為了多賺些錢,城中大多胭脂水粉鋪子都花高價進了這‘山裡紅’,一來二去,我們店的生意就更差了。我和其他店的掌櫃的就商量著湊錢買一批,誰知……誰知這批貨有問題啊!” 王掌櫃越說越激動,一把拍在了身邊的桌子上。 “全盛,你多大年紀了,在小輩前頭就這樣?你瞧瞧,都嚇到人家陳姑娘了。” 陳溪禾轉頭看去,就見到張氏風風火火地走進來,除卻眼圈兒有些紅,精神頭倒是比王掌櫃好些。 她起身行禮:“嬸嬸好! 王掌櫃此時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只得悄悄側過身去,用袖子拭乾眼淚,轉頭乾巴巴地說:“阿秀,你來了。” 張氏翻了個白眼兒,側過頭衝著目光好奇的雲五笑笑,直接站到王掌櫃前面,也不說話。 王掌櫃立即心領神會,站起來讓出了自己的位子,坐到了對面去了。 張氏一屁股坐下,隔著中間的高几拉起了陳溪禾的手,紅著眼眶說:“多謝姑娘還來看我們,說實在的,也就只有你還關心我們,旁的那些個什麼好友鄰居,一聽見我家要攤上官司,便是什麼關係也沒有了。” 她騰出一隻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聽說你前些日子受了傷,也不知好沒好全,你就出來看我們,若是受了涼,再發了可怎麼好?” 陳溪禾見著兩個老人這樣,心裡也難受,面上卻是笑著說:“我那病已經好了,嬸嬸別擔心。只是這官司的事情,日後又是個什麼章程?” 張氏聽到此處,長嘆一口氣,才擦乾的眼角又湧出新淚來。陳溪禾怕老人家哭出個好歹,忙安慰兩句。 張氏緩了情緒,無奈道:“和人家家裡談了,說是賠些銀兩,人家就去撤下狀子,老頭子也不用去衙門挨板子。” 陳溪禾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連忙問:“那這家的女兒到底如何,可是毀了容貌?若是這樣,那事情也就嚴重了。” 對面的王掌櫃這時接過話,說:“不是一家,是好些人家合起來要告。那臉上的傷我也看了,就是紅疹子,雖說沒有毀了,但姑娘家好好的臉成了這樣,我也難辭其咎。” 陳溪禾心裡鬆了一口氣,這個朝代,女子的容顏是一等一的重要,就怕毀容後有人一時想不開,鬧出人命就是慘劇了。 她安慰道:“王叔,嬸嬸,你們先別亂了陣腳。這批貨物有問題,但萬幸沒害了人命。當務之急,就是看看能否將臉上的紅疹治好。至於要賠出去的銀錢,一是給害了臉的女子做些補償,二是咱們自己長個教訓了。” 陳溪禾喝了口茶,繼續說,“至於銀錢,該給的自然要給,但是不能讓他們獅子大開口,王叔得找個衙門裡的人做中間人,談個合適價格。只是不知道家裡還有多少現錢?” 王掌櫃剛要張嘴,張氏先出聲說:“就是家裡沒了現錢,我才怨這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