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情,江垂星通常很快便拋之腦後,然而這回不一樣,之後他還要頻繁上戰場,一想到倘若每打一次仗都會是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他便覺得渾身刺撓。
於是回到大營之後,他便直奔主帥營帳。
“師叔。”
師玄瓔聲音微冷:“何事?”
那種細微的陌生感令江垂星怔了一下,但見自家師叔面上與平常無異,便忽略那一瞬的感覺:“我殺了很多人,心裡不舒服,但又想不通哪裡不舒服。”
師玄瓔托腮思索。
難道是因為欺凌弱小?似乎是這樣,似乎又不是。
不同環境中會開出截然不同的花,前世的師玄瓔從豬圈裡爬出來,弱小的、強大的,只要阻礙修行道路,皆是她刀下亡魂,當她強大之後,也不是沒有恃強凌弱過。
於她而言,普通人與螞蟻並沒有太大區別,她不會無緣無故去殺死一隻螞蟻,只不過是因為螞蟻並不在她“食譜”裡罷了!
所以,她並不理解江垂星的困惑。
畢竟她前世幾乎是達到了修真界巔峰,她面對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弱於自己的人,也習慣了弱肉強食。
“因為你覺得自己是在濫殺無辜、傷害弱小。”宴摧見兩人皆一臉迷茫,開口道,“普通人弱小,聚在一起卻能產生巨大能量,不然,你以為這個世界裡大宗師境界的修者為何願意與普通人保持一種‘互不侵犯’的平衡?倘若你把軍隊看做一個整體,便會明白他們並不弱小。”
“至於這些人無辜不無辜?他們已經死了,僅僅殘留一個虛影,卻還會前仆後繼源源不斷的湧過來阻止你走出這個塵芥,如此,還會覺得他們無辜嗎?”
“好有道理!”江垂星覺得他這番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師玄瓔卻沒這麼好打發,她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她對肖紅帆說“天下為公”、“天下大同”,不過是進入杉塵芥之後,閱讀這個世界無數書籍得出的結論,當她閱讀到這些與自身觀念截然不同的理論後,知曉它們講得是“平等”,恰好正是肖紅帆所求,便直接拿來用了,並未深思過。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師玄瓔如今仔細想來,其實打心底並不相信這種理論,“這種‘道’,當真存在?”
那些書籍裡面,還有諸如“公而忘私、國而忘家”之言,雖然還不算完整,卻已然能窺見一縷截然不同的“道”。
迄今為止,她只見過羲女的無私。如果普通人都能做到,豈非人人都是神?
她想,莫非這就是杉塵芥裡產生新天道的契機?
可……似乎也不對。
這個世界裡,哪怕肖紅帆是天命將星,也會對瞿帝生出徹骨恨意,抓住時機便會決然反叛。
“我想,會存在。”宴摧篤定道。
“你可知曉肖夢羽為何會死?”宴摧沒有等她的回答,繼續道,“他當時手握瞿國大半兵權,若不願引頸就戮,今日瞿國未必姓瞿。”
“聽聞他們年輕時曾發下創造盛世的宏願,彼時肖夢羽還相信瞿帝不忘初心,認為自己的存在或許真的會阻礙那個盛世的到來,因此才會束手就擒。肖夢羽或許天真,卻並不愚忠,他選擇死亡,非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是為理想而死。”
肖夢羽錯就錯在,過於赤忱,信錯了人。
“倘若天下有無數人都肯為了同一個理想和信仰犧牲,那個‘道’就會存在。”宴摧忽然問她,“你有理想嗎?”
師玄瓔並沒有被他說服,但聞言毫不猶豫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