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兩刻鐘,春華便將一個木匣子放在几案上。
“妧娘,這是婢子四人的賣身契。”
“嗯。”
見清妧頷首,春華便帶著笑意說:“妧娘,那婢子們先去忙了?”
說完,春華就安排人,準備打掃臥房。
清妧懶懶挑眉:“出去。”
春華四人慌忙跪下:“妧娘,可是婢子們哪裡做錯了?”
“你們要在安樂居伺候,可以,只一點,我不喚你們,不許進房。”
春華急了,時娘差她們過來,就是要她們近身伺候,若妧娘不許她們留在房裡,叫時娘知道,只怕家裡人要吃些苦頭。
她欲開口說話,卻被清妧臉上的駭然表情嚇住,四人不敢再辯,安靜地退了出去。
廊下,盧掌事端著一盞熱茶走進門。
“縣主,可是時娘送來的婢子不合您心意?”
她才解決掉綠綺幾個,怎麼可能再給自己添四個麻煩?
“隨我去看看流螢吧。”
“是。”
清妧踏出臥房門,守在院門口的安十一等人緊張地回頭,但見她一路往耳房走,又若無其事地轉過頭。
“盧嬤嬤,你說這會兒若我非要出門,安十一可會對我拔刀相向?”
“縣主要出去?”
“也許。”
轉眼,到了耳房門口,清妧對盧掌事說:“你在外面守著。”
“是。”
房內昏暗,兩扇窗戶皆關著,流螢趴在臥榻,正神情專注地讀著一本書,榻邊几案上的油燈燒得久了,已有些忽明忽暗。
清妧拿起剪子,剪去一截
焦黑棉線,燈火復亮。
流螢驚地抬起頭:“妧娘?!”
“嗯。”
流螢丟開書,想要起身行禮,可她傷得重,才動一下,便痛得眉目扭曲。
“躺著吧。”
“婢子失禮。”
“在讀莊子?”
“妧娘知道?”
清妧淺笑,隨口說道:“人生天地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流螢怔怔,似乎不曾料到清妧能隨口就唸出其間的一句。
“只許你讀書,卻不許我也讀一讀?”
“婢子不敢。”流螢垂眸,掙扎片刻後輕聲問,“妧娘,婢子心有一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問。”
“皇后送來的那一襲紅衣,妧娘曾經十分不屑,卻又為何會在國公爺歸陵陽的那一日,突然穿去了皇城?”
“流螢,你做過夢嗎?”
流螢垂眸,藏住眼底的劇痛。
自父親被斬,陸家被抄,她每一日都在做夢,夢裡燒著一場澆不滅的大火,把陸家燒得面目全非。
“我做過一場夢,夢裡,父親因為兵敗被汙衊為叛國的賊子,顧家無一人為父親求情,和安家交好的朝臣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最終,陛下下敕,誅殺父親,抄沒安家。”
“所以妧娘是誤把夢境當成了現實?”
“我也以為是誤會,可那一日在顧家,先是桂嬤嬤告訴我,阿爹去了林亭,後出了房門,香鶯又把你喊走。
行到半路,司巧因天要下雨,折返取傘,待到了林亭前,折綿又在我未曾留意的時候沒了蹤跡
。”
“您是說顧家有意叫您撞上顧三郎?!”
“嗯。”
“妧娘,婢子愚鈍,可顧家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權。”
流螢越發怔然。
清妧勾起嘲諷的嘴角,一邊撥弄燭火,一邊淡漠地解釋:“有人以顧三郎要去怡紅院嚐鮮為由,誘我去勾欄,為得是壞我名聲。
如此,家境遠遠不及安家的顧三郎才有可能和我結成親,顧家才能藉著安家的勢,在陵陽城扶搖直上。
可惜,顧家失算,未能謀成。
我猜,顧家聽說七殿下想要娶我為妃,定是心急如焚,所以才讓桂嬤嬤誆我到林亭見顧三郎,讓父親撞見。
正當父親猶我和顧三郎有私情時,陛下撞見姨母差人往鸞鳳殿送紅衣和金簪,未免安家真和七殿下扯上干係,陛下慌忙為我和顧三郎定下了婚事。”
說著,清妧丟開剪子:“還有不明白的嗎?”
流螢沉默了許久,久到清妧對她生出了失望。
就在清妧打算轉身時,流螢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