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清妧一直在想,芳君放任卿雲禮登基,意欲為何?
畢竟,一旦他做了皇帝,不管他犯下過何等大罪,溱國天下,無人有權問罪皇帝。
今日,她見二帝同現皇城前,方知芳君打得是一石二鳥的主意。
新帝堅稱父皇已死,前帝堅稱自己未曾留下遺詔,於是乎,父子二人為證自己是溱帝,不得不登上芳君為他們早早設下的戲臺。
想到這裡,清妧又一次暗歎,芳君心思之深沉,天下恐無人能出其右。
高階下,卿雲禮撩開下裳,快步上階,待走到卿流景身側,他頓步,卡著嗓子急問:“二兄,你到底什麼意思?”
“嗯?”
見卿流景故作不解,卿雲禮咬牙切齒:“父皇未死,是你搞的鬼吧?”
“以三弟對為兄的瞭解,若為兄知陛下未死,能任他活著走到人前嗎?”
不能。
卿流景恨極父皇,怎可能由他活著?
且父皇活著,與他掌控朝政毫無益處。
可若不是卿流景,那又是誰在暗中幫父皇?
真沒人嗎?
不。
皇家子嗣眾多,龍椅卻只有一張,那些年幼的皇子雖無甚威脅,可他們有母妃,母妃背後亦有家族。
“二兄,遺詔是你給朕的,若朕遭殃,你亦逃不掉假造敕旨的死罪!”
“為兄知道,是以命伍硯書主審。”
前日,崔家才為崔鬱離向伍家提親,伍家肯答應婚事,便表示伍家已投靠卿流景。
“有勞二兄。”
“為兄與弟同乘一舟,何來的勞煩一說?”說罷,卿流景笑笑,“三弟,入座吧。”
“好。”
卿雲禮攏袖,抬著頭挺著胸,大步走到長臺後,他正要坐下,卻聽卿流景說:“三弟,你坐錯了。”
錯了?
高臺之上,唯有案臺後的椅子是主位,他是皇帝,不坐主位,難道做次位?
即便要坐到下首位,也應該坐到左邊的尊位,可左側的尊位,已被卿流景和安清妧佔去。
正當他猶疑不決時,卿流景十分好心,以七折扇戳著正前方的兩張椅子:“三弟,你該坐這裡。”
竟真是右下首!
與此同時,九尺高臺下,眼見卿雲禮和卿流景登上高臺的卿天九著急地晃動腦袋,他亦想上去。
可他身子虛弱,若無人攙扶,他上不去。
“安——”
安行洲已是卿流景爪牙。
“南宮——”
南宮文軒亦背叛了他。
“王——謝——韓——”
一眾臣子的名字在卿天九的嘴裡轉了一圈,這一刻,他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差使不動任何人。
卿天九悲愴至極,一個踉蹌,跌出輦轎,身姿扭曲地摔上青磚。
“來人,還不快把朕扶起來?!”
卿天九的喊聲不可謂不重,朝臣皆聽得一清二楚,然,他們或垂眸看地,或抬首望天,沒有一個人聞聲上前。
“……”
就在卿天九陷入無盡悲絕時,易章繃不住,衝上前。
他一邊扶起太上皇,一邊朝滿朝文武怒吼:“無論如何,皇家威儀,不該被踐踏。”
臣子們神色震動。
易章其人,說得好聽些,叫剛正不阿,實則是個不知變通的老古板,他容不得任何人做出有違禮俗的事。
是以,朝臣們全不愛和他打交道。
但今日,他的話卻難得地有道理,帝於眾目睽睽,猶如一隻被棄於市井的老狗般被輕賤,大損皇家顏面。
王懷瑾暗戳謝容時:“容時兄,不然你去勸勸王爺?”
“懷瑾兄說笑了,我可沒這個膽子。”說罷,謝容時轉身,對門下郎中道,“離郎,還是你去吧。”
若是先前,崔鬱離不曾親見王爺被氣到吐血,他已經衝上高階,杵到王爺跟前,有什麼說什麼了。
然,今非昔比。
崔鬱離略略側首:“修謹兄,你以為如何?”
範修謹勾唇,義正言辭地回:“不如何。”
卿流景的心腹們忙於打太極時,韓杜衡攏著袖子,上前和易章一道,扶著卿天九登上九尺高臺。
行到卿流景跟前,韓杜衡拱手:“王爺,老話有言,家醜不可外揚,為顧皇家威儀,下官以為——”
“韓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