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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親涼薄

時間在三十鞭笞中被無限拉伸。

杖刑被執完,流螢的下半身已是血肉模糊,她竭力抬起頭,言語從她沾滿血色的唇齒間,支離破碎地噴出:

“廷尉大人,婢子捱過三十鞭笞而不死,可見陸家之冤千真萬確,萬望大人還陸家一個公道。”

“好。”

伍硯書肅然起敬,身為刑官,他審案無數,但甚少見弱質女流在堂上受刑,有流螢這等寧死不屈的氣魄。

堂下,清妧先吩咐盧嬤嬤去照看流螢,而後,才冷眼問韓杜衡:“韓尚書,如此,是否足夠正大光明瞭?”

韓杜衡垂首,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他焉能看不出三十鞭笞打得有多狠?

看著血色滿身的流螢,他忽而想起被誅殺的陸員外郎,過去他每每在半道撞上,對方總是滿目笑意。

伍硯書不耐煩地問身邊人:“貴妃娘娘還沒到嗎?”

寧寺正急回:“下官去催。”

“速去。”

飛雪越盛。

寧寺正將將衝出百丈遠,便看見惠貴妃穿著一身極其素雅的宮裝,坐著輦轎,緩緩穿過南午門。

他立刻朝抬轎子的宮人大喊:“動作快些,莫要耽誤廷尉問案。”

宮人加快腳步,轉眼,輦轎被抬到高臺下。

惠貴妃下轎,走上高臺,待她看見卿天九和雲禮並排而坐時,眼底閃過一絲措不及防的愕然。

但隨即,愕然變作了然。

她忽而明白,為何逍遙王寧可答應讓她和先帝合葬九龍棺,也要讓她來皇城,說出她知道的一切。

因為逍遙王想讓她說出的,不止是她和雲禮的那些苟且事,還有“仁帝”卿天九永遠不想讓人知曉的陰暗過往。

想明白這一點的惠貴妃,愉悅地勾起了唇。

她將去地府見故人,若是能帶些薄禮前去,自然更好。

“伍廷尉,你請本宮來,所為何事?”

“元初一年,憶流閣突然坍塌,先帝后妃襲美人並一百四十宮人慘被砸死,當時,可是貴妃娘娘護著逍遙王逃出生天?”

“不錯。”

“敢問貴妃娘娘,您是怎麼做到的?”

皇城前,人頭是黑的,雪絮是白的,靜謐的黑和流動的白交織成一幅極美的畫,而於公堂之上戎戎孑立的惠貴妃,一如她與人的印象,孤高而秀挺。

方靖雲攏袖,發出一聲沉重而突兀的咳嗽:“娘娘有禮。”

“父親也在啊?”

方靖雲聞言,面上閃過一絲尷尬。

親眷都說,方家好福氣,養了一個做貴妃的女兒。

這些年,方家靠著女兒雞犬升天,享盡榮華富貴,但旁人不知道地是,他已數年不曾見過女兒。

他見不著,非不想見,而是他每每向宮裡遞送帖子,惠貴妃都會以宮規嚴苛為由,拒絕和方家人見面。

“這些年,娘娘還安好嗎?”

“好。”

方靖雲淡笑,臉上俱是一派慈父模樣:“託娘娘的福,方家也一切都好。”

“嗯。”

堂上,伍硯書雙眉緊皺成川字,他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敲:“方大人,此乃公堂,非你和貴妃敘舊之所!”

“知道了。”方靖雲不情不願地拱了拱手,然,他抬起衣袖的一瞬間,朝惠貴妃飛快低言,“娘娘,為了您和方家的富貴,請務必慎言。”

“嗯。”

見惠貴妃應下,方靖雲乖覺地退到一旁。

他這個女兒,或有些薄情寡義,卻比誰都聰慧,且惜命,逍遙王指著她能說出什麼,當真是春秋做夢!

“貴妃娘娘,請您回答下官,十二年前,您是如何在憶流閣的坍塌中,護得年幼的逍遙王避過一劫的?”

“很簡單,因為本宮知道怎麼避過。”

短短一言,寥寥數字,卻叫堂上堂下一片譁然。

墨周兮黑著一張臉,對著方靖雲,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怒問:“貴妃不是方大人的女兒嗎?她說這話,莫非是要送父去死?!”

“……”

方靖雲不能答。

他知道惠貴妃心裡有怨,可這怨比起方家一門的榮辱,到底只是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且說出真相,對她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方靖雲再一次衝上公堂:“娘娘,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當然知道。”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