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被寒風捲進迴廊,落到眉間,凍得清妧不由地瑟縮皺眉,她不由地問,為何獨獨這裡的雪花如此寒涼?
房門被人拉開,暖氣流瀉而出的剎那,清妧聞到濃郁的薄荷香,下一刻,長恨花的詭譎奇香撲面而來。
星迴垂首,走到廊下:“奴,拜見郡主。”
“芳君怎麼了?”
“回郡主,王爺吹到冷風,發了風寒。”
一板一眼的回答,幾乎在直白地告訴她,這是謊話。
所以,她立刻猜出,星迴這般回答,既是卿流景要他這樣回答,也是因為他的毒發和她有關。
“是因為我?”
星迴仰面,眼底夾著恨和怒:“郡主不知?”
她原不知他毒發是因為她,但除了因為她,還有誰能傷到他毒發?
清妧抬眸,略過星迴,擔憂的目光落在投影在屏風上的,那道又顯消瘦的輪廓:“他……病得很重嗎?”
“藥王說過,長恨花每毒發一次,根便會深入心臟半寸,根扎得越深,往後毒發的痛苦越強烈。”
“是嗎……”
“郡主,您到底對王爺說了什麼,才會讓——”質問沒有說完,星迴哽咽了,“王爺毒發時,奴想去安府尋郡主,可王爺說什麼都不讓。
郡主,對王爺來說,您是他唯一珍視的人,是比他自己性命更寶貝的存在,對您這樣好的王爺,您怎麼捨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
“我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她不如他在意她一般地在意他?
又或許是因為她無法相信他會在意她和她在意的一切,勝過那至高無上的皇權?
此刻,那深埋於心底的懷疑又一次浮上心頭,她和他真得能戰勝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諸多不確定,攜手走到此生的終點嗎?
了無說,她和他來日方長,她不必著急尋求確信的答案,可是,她和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的來日方長,因為也許一個不經意,他就會因為她走進無間地獄。
她可以是救他命的解藥,也可以是害死他的封喉劇毒。
清妧怕了。
來時的急切,在這一刻迅速變冷,她看著屏風後的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就在這時,她聽見裡面傳出一聲囈語:
“阿妧?”
後退的動作驟止,她復又抬眸,屏風上,那道比女子還纖細的身影掙扎著要坐起,可他總也坐不起來。
“阿妧,是你來了嗎?”
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此時此刻,她心上的那陣痛,一如那一日立在皇城,眼看著父親被五馬分屍,卻無能為力的絕望。
她對他的愛,一如近在眼前的父親,好像只要她向前奔上幾步,就能救下般。
但其實,她奔不過去。
就此放下嗎?
從此以後,她和他各歸各位,回到從未相識過的以前?
這個念頭產生的下一刻,腦海裡突然浮起她從景春河裡撈出卿流景時的場景。
當時,父親划船,把她和卿流景帶進一漁民的家,父親去請郎中的時候,卿流景抓著她的手,一遍遍地低喃:
“我是不是天生該死?”
“當然不是,沒有人天生該死。”
“那為什麼所有人都想讓我死?”
“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所有人,一定有人希望你能活下去。”
“誰?”
幼小的她被問得一團混亂,她哪裡知道有誰?
她的沉默讓卿流景露出了自嘲,然後,他閉上眼睛,把雙手交疊在胸口,一副準備好去死的模樣。
她被這樣的他嚇到了,於是慌忙大喊:“我希望你活下去!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盼著你死,但我一定不會!”
卿流景復又睜開眼,那雙被絕望浸染的無神雙目驟然間爆發出比漫天火樹銀花更璀璨的星光:
“真得嗎?”
“是。”清妧勾唇,學著大人的模樣,朝天空豎起三根手指,“我,安清妧,對天發誓,一輩子盼著你長命百歲。”
房裡忽然傳來一聲“嘭”,清妧驟然回神,她看見屏風後的人影跌落臥榻,若谷要去扶他,卻被他揮開。
“阿妧……”
清妧衝了進去。
“二殿下,我是不是說過,身子不好的人就該乖一點,沒事別折騰自己,免得牽累旁人擔心。”
卿流景仰面,聲色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