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溱在紛亂中,迎來十二月。
今日,寒風異常凜冽,天空飄著厚厚一層黑雲,朝臣們裹著棉衣,沉默而急促地穿過宮門,走進大明宮。
聽說,陛下餘毒已清,清醒了。
醒了好,若陛下再不醒,不必等北夷人打進陵陽,陵陽便要先亂了。
進了大明宮,每個朝臣都在第一時間抬起頭,然,帝座空懸,皇帝還沒來。
難道又出變故?
朝臣心惴惴時,三皇子卿雲禮走上大殿。
過了許久,久到朝臣以為皇帝不會出現,皇帝終被一頂輦轎,抬到大明宮最高處,然後,又被宮人費力扶上帝座。
見此,朝臣惴惴不安的心,沉到谷底。
他們原以為陛下醒了,是指陛下身子暫時無虞,如今看來,陛下並非無虞,更像是迴光返照。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皇帝遲遲不說免禮,有朝臣忍不住,偷抬眼,瞥高處,只見皇帝眼珠微轉,看向王忠,王忠上前半步,揚聲:“眾愛卿免禮。”
群臣起身,待他們站定,王忠又言:“陛下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陛下身子不適,決議禪位三殿下,望眾卿以後能竭力輔佐,壯大溱國。”
“……”
殿中瞬靜,靜到幾乎連呼吸都不可聞。
這時,卿雲禮走到殿中,伏首在地:“父皇,兒臣資質愚鈍,恐難當重任,還請父皇另擇賢能。”
皇帝不能言,眼珠子再次瞥向王忠,於是王忠又道:“陛
下心意已定,還請三殿下以大局為重,莫要推脫。”
卿雲禮斂眉,想起之前推脫再三的悔恨,從善如流地額頭點地,連叩三首:“兒臣謝父皇天恩。”
眼看,大局將定,御史易章衝上前:“王總管,非本官要質疑你,可禪位三殿下,真是陛下心意嗎?”
王忠臉色一沉,不客氣地答:“易御史,陛下就坐在龍椅上,若雜家是胡說,陛下焉能由著雜家胡說?”
“是嗎?”易章絲毫不信,當即朝皇帝拱手,“陛下,三殿下不止有謀權篡位之嫌,更可能為奪皇位,刺殺太子,臣以為陛下不該禪位三殿下,請陛下另選賢能。”
說完,易章抬眸,目光緊鎖皇帝,群臣亦紛紛抬手,看向皇帝,他們在等皇帝說話,哪怕是一個字。
皇帝嘴唇微顫,竭力張口,然,他雙唇未能啟,卻有一縷唾液從他嘴角滑下,此情此景落在群臣眼底,只覺皇帝是傻了。
易章目光更冷:“王總管,本官求陛下另選賢能,陛下亦沒有反對,本官是不是能認為,陛下根本沒想禪位三殿下?”
“——”
王忠錯愕,全想不到皇帝在前,朝臣便敢如此放肆,他暗暼皇帝,猶豫片刻,攏著袖子退到一旁。
如今,帝衰,臣強,為保小命,他還是該夾著尾巴做人。
王忠一退,易章氣勢更兇,他上前兩步,而後返身,面朝諸臣:
“各位大人,陛下龍體欠妥,為穩朝綱,理應推新
帝登基,太子是儲君,我等當擁戴太子登基,若諸位大人和我一般想法,便隨我一起,擁立太子!”
崔玉坤聞言,怒火叢生,他上前,和易章對面而立:
“太子犯下謀逆大罪,如何能被推為新君?!”
“大溱律法,疑罪從無,太子謀逆未被定案,便做不得數!”
“你——”
崔玉坤簡直被要被易章氣歪鼻子,他拼盡全力才能忍住一腳將他踹出大明宮的怒意:“好,即便如此,可這會兒太子傷重,就算被推為新君,他也擔不起帝君之責!”
“誰說的?!”
大明宮外,傳來卿雲瀾的一道厲聲駁斥,須臾,只見他和臉色蒼白的卿雲牧相互扶持著,緩步走進大殿。
卿雲禮難掩驚愕地看著卿雲瀾:“七弟,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
“……”
卿雲瀾何止是不該來?他最不應該地是和卿雲牧一起來!
“三兄,在你眼裡,我這個弟弟是不是格外愚蠢?”
“什麼?”
“莫要裝蒜!”卿雲瀾怒意更盛,“當初我被罰去龍山,是你命人在半道對我下黑手,害得我——”
卿雲瀾身下一痛,心裡恨意橫斜。
罰上龍山的那一日,他在半道被人按進樹叢,一通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