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陸瞧見,有一團稍顯矮小的陰影聳動,從虛空中劃出一道口子,流瀉如河流的物事從中湧出。 莫陸隱隱能聞到血腥味。 那一道河流傾瀉,似無盡頭。河水漫延奔流,淌近了莫陸。 棕色,雖形似水流,形狀無定,但能見到表面扭曲的道道溝壑縫隙,縱橫交錯,想來這些磚石被特意塑造成四方模樣。 莫陸踢了一腳,溫熱粘稠。血腥味更重了,並非是他的幻覺。 “陸蠍夫也太不講究了,做得如屎一般,有些噁心了。” 莫陸騰起雲頭,避開這些磚石。 這一道河流奔湧,漸漸鋪滿莫陸目所可及之處,如同昏黃的大地。 而隔著白霧,更遠處那些樓宇的龐大陰影仿若是撕裂大地探頭呼吸的巨魚。 耳邊又有陸左夫溫和的聲音迴盪: “準提道的猖羅漢小友法子不錯。這磚石原用來砌廟砌佛像,能討得那些佛菩薩喜歡。砌老夫這雲中巨神想來也不錯。” 眾多高大的樓宇陰影之下,莫陸瞧見有一個微末的小人躬身,與陸左夫交談。 雖然修為同樣微末,只有築基境界,但言語之間透露出他就是猖羅漢。 莫陸暗暗腹誹: “築基境界即可稱羅漢?這準提道的尊號也忒廉價了些,修士也太狂妄了些。改日我也換一張臉,投入準提道,作勞什子菩薩羅漢。” 卻又聽得陸左夫喚他: “請幽夢一脈的砥鋒小友施法,借些許夢晶來。” 莫陸收斂起心思,法力鼓盪,原本只存在於他腦海的幽夢傳法印顫抖坍縮。 從不斷變化的時刻轉化為一扇覆蓋著紫色鏽跡的門扉。 門扉上浮,從莫陸意識深處浮出體外,展露在莫陸身前。 隔著銀絲窄帶,在一片迷濛白霧中,這門扉雖然虛幻如夢,卻給莫陸無比真實之感。 莫陸恍然聽到門扉被推開的聲音。 先是一點紫芒溢位,在白霧中飄忽閃爍,隨後大片大片紫色晶石飛出,匯成一條光帶。 這光帶延展,擠開白霧,又在白霧中隱沒。那些夢晶像螢火蟲般不斷閃爍。 莫陸知曉,每一次閃爍都代表著這一枚夢晶在失去神妙,化入虛空之中。 畢竟這些夢晶究其根本,只是依託幽夢天尊大法力而顯化出的心念殘片,白日夢而已。 離了幽夢天尊掌管的夢界,自然是迴歸原貌。 不過莫陸懶得出聲出手,畢竟他只是一個搬運工而已,東西帶到即可。 還是陸左夫出手,他丟擲一物,在空中延展。隔著白霧,莫陸看不真切,只知其好似一層布,一張毯,一張網。 這一層單薄的布迅速放大,鋪滿大半個天空。 佈網阻隔代替了天空,甚至隔著模糊的白霧,莫陸亦不能只靠目力分辨它與天空的區別。 那些閃爍的夢晶紛紛揚揚,盡數往上湧 黏附在那一層佈網上。 甚至莫陸門扉中剛竄出來的夢晶也直奔那一張佈網。遠觀之,如一道逆流的紫色瀑布。 幾刻後,門扉關閉,紫色的天空滿是星辰閃爍。 那些樓宇陰影移動,看似隨機,卻各佔據了大塊空地,隱隱有章法。 陸左夫笑道: “謝過幽夢一脈的援手。資材已齊,諸位同道,開始吧。” 他的樓宇法身撕裂,伸出一道黏附有陰影與血肉,又有金屬管道層層統束的手臂來。 覆蓋在莫陸眼上的銀絲窄帶滾燙。白霧劇烈波盪,這一張遮掩威能的畫卷,幾乎被陸左夫施法的餘波撕裂。 莫陸移轉目光,心中暗暗將陸左夫的修為評價繼續調高。 他有種強烈預感,陸左夫離元嬰境界只差一線!殺神系統的備註並無錯漏,若真放在別脈,他早已證就元嬰! 可惜,這一線恍若天檻,莫陸不知靈機一脈在千年之前有何變故,陸左夫到底差了什麼。 而陸左夫現在向他展示的,便是彌補這一線天檻的可能。 那一條威能恐怖的手臂揮動,撕裂了只存在於莫陸視野中的白霧,更是撕裂了真實世界的虛空。 如揭下來一層幕布,一道極為廣大,貫通紫天與黃地的巨柱顯出形跡。 巨柱立在此地,似乎亙古不變,莫陸等人只是將其忽略了而已。 就像攀附在葉片上的螻蟻無從認知樹林。 白霧在巨柱周邊撕裂,倒伏,後退。 莫陸遮掩在銀絲窄帶下的雙目淌下血淚。 他轉過身去,不再去看。 那些金丹大修開始運作,紫色的天空與棕黃的大地不斷回縮。這些資材被抽走,盡數被灌入巨柱之中,讓它一寸寸地生長。 莫陸恍然有種幻覺,這巨柱乃是嬰孩,而紫天與黃地不過是包裹它的子宮。 只是,莫陸聽聞天機城鑄造常用萬有靈礦。這嬰孩全靠外物,不會營養不良麼? 另一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 莫陸恍然見到,這傳法印倒計時離歸零愈發近了。 夢界即將洞開。喜歡墮仙食宴()墮仙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