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日頭西沉,莫陸恍然發覺,自身法力虧空一大半,一股疲倦感油然而生。 這一千餘次輪迴,未必沒有代價。 “代價我是付了,這辛苦錢也該給了。” 《印光琉璃贊》自然浮現於莫陸腦海中,先被他壓下。 莫陸眉頭微皺,攤開手來。那具細瘦的乾屍腹部鼓起,沁出白玉般的液珠。液珠飛舞,聚攏成一團,投入他手中。 此為化玉髓。 乾屍化作塵埃散去。 而那火堆爆燃,所有木材都被燒盡,於黑灰中露出一盞被燒得扭曲殘破的琉璃燈盞。 一絲化玉髓摻入莫陸肌膚,被他搬運至丹田靈臺,洗煉吞噬。 化玉髓被拆解出一絲莫陸熟悉無比的后土之氣與高天之氣。 前者順著莫陸經脈流轉,化開成一大股法力,卻並無孽塵沉澱。 後者恰似過堂風,莫陸道軀如篩子一般被其穿過洗煉,無所不至,又從竅穴毛孔穿出。一些沉澱在道軀極細微處的雜質也被其帶出體外。雜質灑落在地,令莫陸周身荒原礫石長出一隻隻眼眸。 洗煉過後遍身輕盈之感讓莫陸幾欲乘風高歌,隱隱交感見到那一片高天之氣充盈所成的簾幕。 莫陸當即明悟: “這是一味大補的靈藥,也是景通和尚畢生修為所凝就。” 那景通和尚在輪迴中如此羸弱,所施的術法幾乎都是空架子,沒有一點築基修士應有的威能。 莫陸還當他是受了重傷,沒想到這人已經化作一個藥罐子,修為法力都填作了化玉髓。 《印光琉璃贊》的修煉記憶在莫陸腦海中盡數展開,供莫陸翻閱尋找這化玉髓的來歷。 莫陸想知道,這靈藥是否為景通和尚走火入魔所造就。如果是,有沒有什麼關要可供他學習,再度復現製造這化玉髓。 這也算是莫陸第一次窺見稍微高層次一點的舊式佛法底細。 《印光琉璃贊》這篇主修法門為籠佛寺根本經文《淨壇澈明大法》的分支。 瞧著卻比莫陸的玉靈昇仙法要正經得多。 法門講究遍身光明,照現塵埃。欲修此法的修士需發下三個誓願:終生不得行誆騙欺詐之事;終生不得違逆傳法上師;終生不得使周身一尺陷入黑暗。 只有倚持這些誓願,修行方有效果,能煉出法力來。 莫陸觀其法門,運功樸實無華,無甚特別殘忍之處。就連那三個誓願,經中都暗示了幾種繞過去的法子。 比如第三個要求周身光明的誓願,《印光琉璃贊》開篇傳授一門神眼功。此法能讓修士窺見一些正常修士難以看見的光芒。即使真的墜入黑暗中,也能靠此功發覺一些黑暗中的光芒,不至於違背誓願。 神眼功中甚至指出,只要煉至大成,還能窺見到自身聯通夢界的那一部分所散發出的光芒。此光無比浩大,即使墜入無邊黑暗中,眾光都被吞沒,此光亦不會熄滅。 莫陸讀到此節愣了一下。自身聯通夢界那一部分,不就是指夢境嗎?可莫陸在夢界所見的那些夢境大多數黑漆漆的,未能展露出什麼無比浩大的光芒。 他突然反應過來,夢境由遊離的心念匯成。這神眼功的意思其實是,心念能發出光來。 但心念全憑生靈自己控制。那豈不是就是臆想出來的幻覺? 因為我認為周身遍佈光明,而且我能透過神眼功看到這幻覺,所以我怎麼樣都沒有違背誓願? 莫陸差點被僧人們的誓願找補能力逗笑了。 餘下兩個誓願也是這般。 不得誆騙,那就只說些片面的真話,或者說些過時的真話。比如一人將採靈株,問是否有兇獸守護?答曰靈株周圍沒有。那人自信前往,卻被兇獸吞食。因為雖說周圍沒有,但有一頭兇獸伏於地中守護。 不得違逆傳法上師,弟子又怎知師父真正明晰他想做什麼?或許師父一時發了癲瘋,弟子若照做豈不是違背了他真正的意願?比如師父走火入魔,大呼弟子施法救助。但師父神智錯亂,百般念頭流轉,其中有一死念盤桓了幾息。作為弟子,如何不能迎合師父死念,含淚將其斬去? 諸如此類的強詞奪理,死扣字眼的誓願之法讓莫陸開啟眼界,頗為佩服那些奉持舊式佛法的籠佛寺僧人。 能在接引佛祖和準提佛祖開創的新法傾軋下堅持這麼久,果然還是有點手段的。 翻過運功法門,莫陸看向《印光琉璃贊》所附的煉器法門。沒有所煉法器配合,這修煉法門的僧人實力要大打折扣。 那盞被燒得殘破不堪的琉璃燈被莫陸攝入手中。渾濁不堪,半點神光威能也無。 世代亂倫而生的盲童,自識字起便令其頌琉璃贊,喚起心中對光明的無限渴望,卻不見光明,只得日復一日地想象,讓心神在一片黑暗中摩挲光明的形狀。 如此二十載,寶材終成。揮刀砍下其頭顱,取其完整大腦及盲眼,經修士誦經加持後方可做燈盞的主材料。 點點滴滴更多的景通修煉記憶浮現,這琉璃贊與籠佛寺褪去莫陸心中扞衛舊式佛法,平和精明,對誓願斤斤計較的形象,展示那些金碧輝煌下的血腥。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