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咕嚕的叫聲,打斷王四成佛的幻想。 “哎呦。” 他不情願地從鋪著破稻草地床上坐起來,去尋米缸,卻發現早已空空如也,只能悻悻喝幾口苦澀的涼水填肚子。 “瑪德!等我明日成佛後,定要頓頓大魚大肉。” 他激動地把桌上一個破碗舉到胸前,摸了又摸,那些仁慈的大師說了,這碗是引渡他成佛的寶貝,自然萬分珍惜。 雖然這碗他已經用了幾十年了,早就看膩了,但在這即將成佛的當下,別說碗上的花紋,就連小缺口都賞心悅目。 王四湊著破屋的光,把碗轉了又轉,碗白得晃眼,晃得他又幻想起來成佛後的種種。除了看碗,他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家裡的財產田地盡數換了財物,捐給寺廟裡的大師們,換取成佛的機會。好在大師們慈悲,讓他得了名額。算起來他已經兩天沒有開過灶火了,不過反正明天他就能成佛,脫了凡胎,頓頓大魚大肉,再也不用為米發愁了。 暢想間,飢腸轆轆的王四頭一陣發暈,他趕忙把碗抱在懷裡保護好。等眩暈過去,他一眼就瞧見了倚靠在門邊的一根木棍。 這棍子上還纏著幾條破布,上面勾畫一些歪扭的道經。 “好啊,是你這鐵汞觀的髒東西在咒我。” 王四氣不打一處來,將飢餓引發的暈眩推給棍子。這棍子是昔年鐵汞觀傳下來的一套儀軌,號稱每日祭拜可以供奉道門,賜下福緣。王四像看重破碗一樣,很是珍惜了一陣。可鐵汞觀已經被大師們伐滅了,不過是偽道騙子。王四也就拋下了每日祭拜,如果不是看在棍子夠結實,可以防身,他早就丟了。眼下成佛在即,它就更沒用了。 這棍子默默立在門邊,王四越看越覺得晦氣。 “這種東西,一定會礙到我成佛。” 雖然只是自己的猜測,但王四越想越覺得自己對了。他將碗放好,搖搖晃晃地開啟門,拎起棍子,往外扔。 還沒等他看清屋外荒廢的田野,視野就暗下來。他向後倒去,被一團柔軟物事接住。 “女人摸起來也是這個感覺吧。”這是他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 “莫兄你看,此人心跳如鼓,骨如連鎖,雙眼橙黃。待他清醒,則必然神智混亂,貪念熾盛。正是被魔羅漢貪無浸染,無法回頭的典型。也是製造金面佛的好材料。” “可以搜查心神魂魄,問出情報嗎?” “難,這樣的人神智混亂,為了貪念可以欺騙修改自己的記憶。凡人魂魄薄弱,經不起太強的術法。除非他自己摒棄貪念影響,不然我們能得到的只不過是一些胡亂的囈語罷了。” “那我有辦法。” 王四被模糊的說話聲吵醒,隨後驚恐地摸遍全身,發現碗不見後,他看到身前坐著兩個人影,看上去年紀不大,都穿了一身道袍。 他大呼道: “兩個賊道人!還我碗來!” 急急撲上去,卻觸碰了無形的壁障,磕了一個包。 莫陸探出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 剎那間,王四感覺有一股柔勁,又像一瓢熱水,灌進他肩胛,在他體內肆意奔湧著。王四全身暖洋洋的,往日做粗活積累下的暗傷處都滋生癢意,飛快修復,不僅肚子不餓了,渾身上下的虛弱也被驅除,整個人有使不完的精力,好像回到了少年時。 他恍惚間能內視自己的血管奔流,身體細微處都傳來歡呼聲。而他從來未感覺自己頭腦如此清晰,什麼大魚大肉,還沒碰過的女人,全都俗不可耐。心神高坐靈臺,坐視自己的肉身一點點運轉,發出光亮,變得越來越輕盈盈,只要微風徐徐,即可乘風飛昇,到那…… 莫陸收回了自己的手。 王四跌落凡塵,重新墜回那具老邁破舊,俗不可耐,充斥著無邊煩惱的軀體中。 他涕淚橫流,問道: “這就是成佛嗎?” “不。”莫陸喝了一口茶。 “這是成仙。如果我今日高興了,自會讓你成仙。” 王四面對莫陸,咚咚磕著響頭。 “仙人!仙人,弟子一心向道門啊,您有什麼吩咐,我折了這把老骨頭也要辦到。求您憐憫弟子吧!” 莫陸道: “我素來不喜金面佛。你罵幾句金面佛,說不定我就高興了,讓你成仙。“ 王四囁嚅著,金面佛那些大師在他眼裡實在是菩薩心腸,他要罵也找不到什麼黑點。 他遲疑道: “大師們,呃,特別胖,看上去慈悲為懷?“ 莫陸嘆了一口氣。 王四見仙緣要飛了,他惶急道: “他們,他們識人不明!我鄰家趙五這種狗東西居然比我先成佛。還有我老夥計常貓子,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說是成佛後要給我金銀,他倒好,現在都沒來看我!“ 莫陸漠然道: “你再想想?我沒心思聽你的俗事。“ “我,我,我。“王四臉都憋紅了。動動腦子啊,他拼命告誡自己。 “我現在就能讓你成仙,我必然是好人。對不對?與我作對的金面佛肯定都是壞人,是不是?“莫陸彈了彈那隻曾賜予王四”成仙“的手。 王四貪婪地盯著那隻手,他拼命告訴自己,相信莫陸的話就可以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