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莫陸這比嘲諷沒好多少的辯駁,這諸多圍堵而來的大星愈發顫抖,已然極怒。
有洶湧血海自群星下化生而出,燒灼著夢界幽影,帶著萬鈞之勢朝莫陸砸下。
“怨念和被騙的羞惱勾動了夢界麼?若我只是尋常金丹,這一擊下說不得便要被打‘醒’,逐出夢界,還少不了走火入魔之厄。”
莫陸仍是笑吟吟,躬身一揖。
“請樓婁轉身。”
他腳下,襯得三峰只是可笑掛墜的巨大人形抖顫一下,似做了個噩夢。
蓬鬆的白霧頃刻間湧了上來,擠開擁堵的夢界幽影,洶湧血海倒卷而回,大修所化的群星彷彿一艘艘單薄的小船,被紅白二色的海浪打得浮沉不定,飄散四方,氣勢大降。
樓婁不再動彈,夢界幽影去而復返,重新擠佔空間,大肆吞噬白霧,乃至顯化成一隻只碩大飽足的白蛆,簌簌而落,沉入夢界深處,或落在樓婁身軀上,令後者如罩上一層白紗。
鬼祟無狀的夢界生物躲在幽影下,小心而又貪婪地爭奪蛆屍,貪食蛆肉。
又是一次豐收,又是一次鯨落。
而莫陸眼前,氣勢洶洶的群星稀稀落落,怒氣消下去不少。
至少表面上再無動作。
莫陸隨手一拍,大片夢界幽影籠來,顯化成他前世禮堂模樣。
“諸位道友,請上座。最近又有大進展,且聽我詳細說來。”
三顆氣息居於前列的龐大星辰投入臺下,化為三道裹在黑袍下的人影,伸手即能抓著莫陸,似乎從未離開。
一顆法力恐怖的星辰顯出本相,是一個額上木質分明,猶如樹瘤的老者。
他瞧著這見過數十上百次的禮堂,當下氣得三尸神暴跳,滔天怒意於身前虛空顯化出一頭悽藍怪蚊,唳叫著便要撲向莫陸。
最終他還是惡狠狠一把抓回怪蚊,塞回口中嚥下去。
乖乖地在禮堂臺下,三道人影之後入座。
眾星擁入禮堂,一時間臺下坐滿奇形怪狀的修士。
莫陸噙著笑意,這些金丹大修在外界威名赫赫,可在此處……
簡直是一群輸紅了眼的賭徒。
迎著諸多要將他拆皮剝骨的目光,受那層層疊疊足有千數的氣息鎖定壓迫,莫陸先向遙綴在末席的十數個氣息隱秘遮掩的修士點頭,佯裝訝異:
“又有新的道友前來麼?也好,我再與諸位說一次。”
他手一拍,幽影聚合而成一道模糊的人形。
淡淡的元嬰威壓亦隨幽影聚合而附於其上,瀰漫全場,將所有金丹大修的氣息壓下。
“樓婁真仙,靈機一脈元嬰大能,於久遠之前得道。本能橫壓一界,於天地間稱雄。我等金丹不過他指間螻蟻。奈何根基有虧,留下可乘之機。”
末席有人目露精芒,喝問道:
“是何可乘之機,細細說來!”
莫陸以指橫在唇間:
“有知見障遮掩,我法力境界不夠,無法告知道友。不過道友拳拳求道之心豈能無視,我可施展一法門強行留痕,呈送道友,只要出夢界即可知曉。”
那人頓感心驚肉跳,似有大恐怖降臨,連忙躬手服軟討饒。
莫陸繼續道:
“峭岐翁前輩正是明瞭此事,多番籌謀,終將樓婁拖入夢界。靈機一脈折下一臂,卻為我夢界之福。前輩立下如此大功勳,得懸光大帝君青眼,隨其修行,渡劫在望!”
莫陸說起渡劫二字,即使是他眼中亦多了幾分熱切與貪婪。
臺下諸多金丹卻是低下頭顱,恭謹不語。
一定是因為他們腳踏實地,從無好高騖遠之心。
也有一點點可能是因為,莫陸語及“峭岐翁”三字後,禮堂上方便浮現一雙淡薄紫線勾勒而成的雙眼。
含笑俯視下方鬧劇。
“前輩功參造化,道途達天。”
莫陸自然一禮。
“你,很不錯。”
峭岐翁一把帶著笑意的蒼老聲線在禮堂中迴盪:
“此間事了,叫天道人借老夫驅使幾日。”
“尊前輩法旨。”
紫線雙眼消散。而禮堂內諸位金丹氣勢也和緩不少。
莫陸笑意不變,似乎峭岐翁的出現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默想道:
“峭岐翁這老鬼突兀借勢給我,這些被套牢的金丹又有理由幻想了。倒是省了我其他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