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晏珽宗說有事來尋婠婠,隨後便在帝后的眼皮子底下將她帶出了宮去。 桂姑姑和華娘對他尤為熱情,還說為他準備了早膳,熬了熱騰騰的膳粥,還有各色點心吃食林林總總十餘樣。 婠婠喝了小半碗綠豆百合粥,吃了兩塊蟹餃,復又起身去更衣。 晏珽宗趁著她更衣的功夫吃了她剩下的那碗粥。 他甚少開口向帝姬身邊侍奉的人問起她的飲食起居,但幾乎所有她的一飲一食他都知道。 今天他帶給她換的是一件顏色淺淡的春衫,樣式也並非皇都最時興的款式,但是做工裁剪精細,一眼看上去便知價格不菲。 ——倒是很符合那個在寶蓮寺長了十六年的“陶沁婉”的氣質,溫靜淡雅地像一株款款盛開在佛前的青蓮。 婠婠記著月桂給她的囑咐,見到晏珽宗的時候臉色並不差,還罕見地有了點笑顏: “五哥要帶我出宮去玩呀?” 晏珽宗見到她笑,心情也很不錯,扶著她上了馬車:“是,但是你要先聽話,去陶家陪你舅父舅母們吃頓家宴,下午我再帶你出去玩。” 他帶她走的是西北六所處的偏門。 偌大皇宮裡,除了一道天門,四道正門及十六道兵馬門之外,亦有些偏門小道,是留著輸送一些宮廷內基本生活所需物資的。 例如說,外面的東西需要往裡運,裡面貴人主子用剩下的各色垃圾也要朝外送。 這些偏門亦是由專門的禁軍將領所看守的,來往眾人皆要嚴格盤查。 婠婠記得,西北六所處的宮門以及靠近此處的十二道巷子、衚衕、王公大臣的私宅大街等地,是一個姓湯的將軍所管轄守衛的範圍。 湯將軍和晏珽宗並不熟識,相反,他是她的大哥哥在皇后示意下一手提拔上來的人。 但今日婠婠所乘的馬車在過宮門接受盤查時,駕車的小太監把攝政王的令牌露出了半截給湯將軍過目,湯將軍目不斜視立馬就放人了。 婠婠收回視線,微微嘆了口氣,一時也說不出來心中究竟是何感想。 馬車接著從陶宅的後門進了內院。 晏珽宗攙著她下來,意味深長地給她理了理根本沒亂的衣領: “沁婉表妹,去前廳吧,外祖父他們還等著你和他們一道吃頓午飯呢。表妹前幾日剛從浙江回來,概因為水土不服之故休養了多日,現在總算養好了身子,也該去見見家中的宗親了。” 婠婠咬了咬唇,有些難堪和不情願。 她根本就不是那個從未存在於世上的陶沁婉! 晏珽宗沒理會她的小情緒:“乖,婠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的。今天下午我帶你去見見我的逐天客,它吃吃睡睡兩三天,如今也該啟程了,你有什麼想寫給大殿下的信,也可一道帶給他去。” * 她忍了。 陶宅前廳今日格外熱鬧。 為了這個好容易長大回來的姑娘,陶家幾房裡的親戚也來了差不多,還有侯夫人孃家白家的幾個舅舅舅母、姨母姨父的,也來看她了。 倘若她不是帝姬出身,從小在宮裡見慣了比這還大的場面,或許一時間還真的被嚇住了不敢說話呢。 婠婠先跪下給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磕了頭。 “孫女不孝,因故多年未曾在家中給祖父和祖母盡孝,祖父祖母恕罪。” 公爺和公爺夫人看起來並不知內情,以為她當真是他們的孫女,又憐又愛地拉著她的手好一番瞧。 加之上了年紀的老人,早就兩眼昏花了,實際上看人也並不十分清楚,模模糊糊的。 老夫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像啊,當真是像啊,像我的外孫女聖懿帝姬。” 老公爺捋了捋鬍鬚:“是啊,和聖懿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若非我老眼昏花了,還以為……” 侯爺笑了笑,應承道:“像帝姬是咱們沁婉的福氣,像帝姬好啊,像帝姬是有福之相。那日進宮,我皇后妹妹也說像,看她也是越看越喜歡。” 依例,婠婠也給侯爺和侯夫人磕了頭。想到畢竟本來就是長輩,是自己的舅舅,磕了便磕了罷,心裡也不彆扭。 侯夫人生生受了帝姬這一拜,心裡七上八下的,笑意也有些勉強,嘴裡不知怎麼就混說了起來: “可是帝姬娘娘多病,哪有咱們沁婉這樣好的容色。再說了,也有不像的地方,帝姬的下巴尖些,沁婉的下巴圓潤些……” 當著白氏孃家人的面,公爺和老夫人不好說什麼,意識到不對的白家大哥白慈榕瞬間冷了臉: “吾妹慎言,為人臣婦豈可妄議帝姬娘娘!” 白氏這才訕訕住了嘴。 陶家的年輕一輩裡,有不少人都在宮裡見過帝姬的真容,但揹著帝姬的面,他們當然不敢妄言什麼,也是受了家裡大人的提點,唯恐他們禍從口出。 一大家子的人正熱熱鬧鬧說著話,忽有前頭門房的人來報,說是攝政王來了。 老公爺和老夫人起身相迎,還未至門邊,一身墨綠常服的晏珽宗已經到了廳前,立如芝蘭玉樹,又似玉山穩矗。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