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他能了。 她是他一個人的妻子,是他的中宮。世人賦予中宮皇后的職責,第一要務就是陪伴好皇帝,為皇帝生養兒女,同皇帝夫妻恩愛和睦。其他的事情,諸如孝順父母和教導兒女之類的,其實都可以往後排。 以前他即便是她的兄長,可是也不敢多來榮壽殿尋她,畢竟男女有別,來得多了,總是要惹人說的。 然,現在他只要一踏足坤寧殿,所有的宮人們都會下意識地退出殿外,將皇后身邊的位置完完整整地給皇帝讓出來,——甚至還包括了讓皇帝可以隨意臨幸寵愛他的皇后,對她做任何事情。 現在還有了寶寶,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生父,更是她心甘情願同他交合、求來的他做她孩子的父親。 以後大抵也會徹底認了命,再也不會有什麼怨言了罷。 就算從前恨過、怨過,可是以後她還是要跟他繼續過下去,把寶寶生下來、教養大。 * 熟睡中,她又在夢境裡看到了自己被章姝月帶著去看見的那血淋淋的一幕。 ——晏珽宗割肉取血為她熬煮這每日一碗的安胎藥,保住了她腹中的稚嫩胎兒。 透過章姝月用簪子在紗窗上捅破的那一點洞,婠婠慢慢地湊了過去,看清了室內的景象。 晏珽宗赤裸著上身仰躺在一張雞翅木的床榻上,他闔著眼眸,看上去極為痛苦的樣子,精赤的胸膛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竟是一條條可怖的長長疤痕。 而且看上去很新,就是近日裡才添上去的東西。 原本他身上就有不少的陳疾舊傷,不少上了年頭的箭孔刀傷已經足夠駭人了,再添上這一道道新疤,讓婠婠都不由得覺得他這副皮子究竟還有哪處好地方沒有。 尤其是他的心口那處。 亦被聞人崎以小刀剜開一個深深的窟窿。 室內咕嚕咕嚕地支起了不少個煮藥的小爐子,婠婠忽然就聞出來這些藥爐子裡熬煮的便是她每日需要服下的那碗安胎藥。 聞人崎手中執著一把小巧的鋒利銀刀,隨手以刀鋒翻了翻他胸前的一塊血肉模糊的窟窿傷疤,挑出些還未來得及癒合便有了化膿跡象的肉丟在一旁,頓時又有新鮮的血液不斷流出,聞人崎動作十分利索地用一方玉碗接過,接了滿滿一碗,然後掀起一隻藥爐子,倒了進去。 翻騰的那些水汽間,似乎都染上了血色的赤紅。 婠婠退後了兩步,有些不敢置信地連連搖頭,下一瞬便險些癱軟在地。 章姝月將她扶起。 夢境至此再度終結。 這就是他這些時日不肯來見她的原因,也是她的孩子能保住的原因。 他心甘情願割肉放血給她配藥引,可是她卻在這邊埋怨他沒有好好陪伴自己。婠婠一邊心中愧疚難安,一邊又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懂他。 他為什麼不告訴自己?他為什麼還要騙她說,他是去照顧他的母親了? 為什麼為她做了這些卻不願意在她面前提起? 他為什麼還要這樣瞞著自己? 婠婠不懂他。 她睜眼醒來時,滿殿裡沒有一個宮人在,只有晏珽宗一個人守著她。他背靠在大床的一根雕花床柱上,輕輕握著婠婠的一隻手,專注地凝神望著她的睡顏。 像是守了她很長很長時間、以後還會一直守著她的樣子。 她心頭忽地湧現一股很微妙的情愫,好像過往時凝聚在這裡的某塊堅冰正在緩緩地融化,流成一地的潺潺春水。 “你的那些傷口,很疼吧?” 婠婠低頭摸了摸自己還未顯懷也沒有絲毫胎動的小腹,“那我的藥還要吃多久呢?” 晏珽宗沉默片刻後,握著她的那隻手力道還略加重了幾分。 “我沒想讓她帶你看見這些。是我不好,嚇到你了。現在身上還有不舒服的嗎?” 婠婠的心就這樣被軟化了下來,她搖了搖頭:“麟舟,我在問你。你不要總這樣把我敷衍糊弄過去。那天晚上你來陪我卻不肯在我面前解衣,就是怕血漬沁出來被我看見是不是?你騙我說這些日子你要去照顧你母親的病,可是你母親大約根本就沒病,反倒是因為你自己要養傷,所以你才這樣躲著我!” “不過個把月就能恢復如初的皮肉之傷,你為我傷心做什麼?至於你的藥——等你的胎相徹底穩了,不想再喝藥也行。” 他滿目寵溺地輕輕颳了刮婠婠的臉頰上的白嫩軟肉。 婠婠被感動地一塌糊塗,哽咽得再難說出一句話來。 她仰首滿眼依賴的望著他。 “麟舟……” “我愛你。” 這次晏珽宗聽見了。 * 外頭的那些人,他們都在惴惴不安地等著皇后小產,然後皇帝傷心,暴怒,繼而轉移怒火開始去問責那些曾經中傷過皇后的臣官們,最後該貶官的貶官,該網羅罪名抄家的抄家,走完一整套流程。 這倒不算他們故意存心咒皇后,只是女人的身子十有八九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還沒坐穩了胎就受驚暈倒,宮裡的動靜又是那麼的緊張不安百般重視,看這個樣子也是保不住的架勢,否則禁宮之內的主子們為何那般謹慎。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