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極殿內。 幾位頗有資歷的老臣們都被皇帝請了來。他們也差不多是屬於那種,倘若這輩子最後的晚節守住了,死後都能進魏室宗廟賢臣祠的那種,所以才會被皇帝喊到這樣肅穆莊嚴的地方來。 晏珽宗神容嚴肅,只等太后和婠婠過來。 等到婠婠扶著皇太后的手來到奉極殿時,皇帝先請太后站在了最前面。 他手中握著一卷明黃色的帛書,是皇帝的聖旨。 婠婠身著朝服,陪他一起跪在了蒲團上面對著先祖和賢臣們。 他嚴肅起來的時候都沒看婠婠一眼。就像真的是來廢后似的。 “自古帝王,雖有蒙宗廟神靈所庇佑者,然亦有病卒暴亡,壯年而崩者不在少數,以至於手中江山社稷付之一炬,不能料理。帝王壯年不立國本,蓋自恃君壽無限,不必急於國儲國本之事。 可孤嘗讀史書,見周世宗柴榮躊躇滿志頗欲有所作為,不料一朝病故,撇下後周江山無人問津,以至於使得趙宋篡權,深感遺憾。” 他還不到而立之年,忽然這樣鄭重其事地商議起了國本和後嗣的事情,讓在場的眾人都感到一陣摸不著頭腦。 晏珽宗慢慢開啟了手中的帛書,道:“孤雖正當盛年,可亦要以史為鑑,最好萬全之策,以防備他日有所不測。請來兩宮太后、皇后,是孤之至親,諸位相公大臣,是孤之臂膀。這樣的事,也唯有說給你們聽了。” 說的直白些,晏珽宗現在要說的事情,就是交代一下,哪天他要是突然死了,該選誰為繼任皇帝的事情。 太后頓時睜大了眼睛。 幾位老臣也一下子豎起了耳朵,昏花渾濁的眼睛裡都冒起了光。 天家的大八卦呀!雖說聽的秘密越大,在某些時候越會成為被人算計的焦點,可是人又不能免俗,誰都喜歡聽這種事情。 婠婠仍是端正地跪在蒲團上,一下都沒動,鎮定自若。 “倘孤他日早亡,若皇后有子,不論長幼賢良,皆立皇后子為儲。太后、皇后監國輔政,天下不得有所異議,輔政之臣,皆由太后、皇后選立。 若是時皇后無子,則擁立聖章皇太后長子璟宗為君,太后、皇后輔政。璟宗有恙,則由太后、皇后選立璟宗子為儲。 璟宗無子而終於孤之前,太后、皇后自行選立宗室子為儲,旁人不得干預半分。太后、皇后輔政。 若孤或有庶子,由太后、皇后則其品行推敲之。或有品行不端者,即便是為孤之子,太后皇后亦可廢之,改立璟宗、璟宗子或宗室旁男。 且,璟宗子或有太后皇后以為品行不端不宜選立者,亦可廢之,另在宗室選立。 天下不得異議。” 太后一下子渾身顫抖了起來。 是被樂的。 幾位老臣們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皇帝的話很直白,翻譯過來就是即位順序的優先。 只要皇后有親生子,且皇帝死在皇后前面了,不論皇后的兒子資質如何,都可以直接即位登基為帝。皇后沒兒子,那就選太后的另一個兒子璟宗,璟宗當時要是死了,那就選璟宗的兒子。璟宗死在皇帝前面並且也沒兒子,那就由太后和皇后做主在宗室裡選旁人。 甚至於在這份詔書裡,皇帝以後的庶子們還不如璟宗和璟宗的兒子們有地位。只是一枚可以隨意被兩後除掉的廢子。 總的來說,不論選誰,順序甚至都是可以變動的。假如當時的璟宗只剩下一個不成器又不聽太后話的兒子呢?太后和皇后仍然可以廢了他選別人。 幾句話中,皇帝數次強調了,只要他死了,太后和皇后就可以輔政,總攬國家大事。 還不等太后樂完,皇帝又接著道: “孤今告與祖宗宗廟之前,告於兩宮太后、皇后與朝廷重臣。今生唯此一封議儲之書,書與三份,詔書交予太后、皇后所藏,另一封悄送河西與孤之兄弟鎮西王所藏。他日孤有不測,萬事交由太后皇后裁決。 孤日後,即便再立儲君,亦是神志不清之時所立矯詔,天下不當信之!” 太后更樂了。 皇帝的意思是,他今天發出了一封不可撤回的訊息。日後即便他有了庶子,再立其他庶子為儲君,她也可以憑藉這份詔書廢了後立的那位。 這一刻,她無暇去思考晏珽宗行為的反常,而是想盡了此生所有悲傷的事情才沒讓自己在奉極殿這樣嚴肅的地方大笑出聲。 她想啊想,想到了自己出生就夭亡了的小五,想到了先帝廢了璟宗時的絕望…… 幾位老臣都驚呆了。 他們也是老人精了,隱隱約約得覺得皇帝這封詔書裡有好些不合理的地方。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想要勸諫皇帝一番,可是誰都不願意當出頭鳥,就這麼彼此幹瞪著眼睛。 唯有養育了太后又身為當今皇后祖父的老公爺才敢撞這個槍口,他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陛下!陛下聽老臣一言!陛下做事萬全,以備不測,自是明君所為。可是老臣有所困惑著,一則,陛下庶子何故排在鎮西王及其子之後?倘或皇后無所出,自當是陛下庶子即位才順理成章!二則,陛下萬事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