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還是先帝在的時候,那年先帝給陛下他們幾位皇子都賞賜了《資治通鑑》,叫陛下和幾位皇子帶著看。娘娘就不高興,問先帝說,為什麼獨您這個女孩兒不給?先帝就和娘娘說,看您現在走動還要乳母們抱著,一副孩氣,分明還沒長大,看什麼書呀。
娘娘竟然就起了氣性,之後再不准我們抱著。這時日一長,就果真再沒被人抱過了。”
提起兒時的瑣事,想到如今的聿兒,婠婠便也一陣恍惚,而後對晏珽宗說道:
“可見父母子女一場,就是這樣的事了。孩子在自己懷裡抱著抱著,也說不準是忽然哪一日,他就不用你抱著了,開始自己跌跌撞撞往前走,走他自己的路……”
你那時也不會想到,當人生中的某一次把懷中的稚嫩兒女放到地上後,那也成了你最後一次抱著他們、託舉著他們。
婠婠心生感慨,但晏珽宗卻並沒有她想的這麼多。
他手中握著一隻撥浪鼓逗阿鸞笑,一面隨口道:
“晏隆琥如今已到了和我一道坐在皇邕樓裡聽臣下議政的年紀了,哪裡還要人抱?若是真的抱著他,反叫他這個太子失了面子。”
從元武七年翻過了年來,到了元武八年之後,晏珽宗時常在太子聿沒事的時候把他提到神龍殿或者皇邕樓來,讓他坐在一旁,耳濡目染地聽著看著,讓他習慣帝王臣下議政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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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提前習慣自己未來幾十年都要過的日子。
看看一個帝王是要如何應付形形色色的臣下,看著那些紅紫官服的臣下們是如何聒噪嘮叨的。
說起這一茬,晏珽宗還想起了一件笑話事說給婠婠聽。
正是這年二月裡的有一天,他帶著太子聿坐在皇邕樓的書房裡聽一群三省裡的臣僚們議政。
當時正有工部和戶部的人說到雲州關外六鎮修建軍事城防的事情,囉囉嗦嗦又爭論了半天。
爭論的不過是國庫裡每年到底應該撥出多少錢在邊疆經營上罷了。
有人主張多,有人主張少。
晏珽宗聽得不耐煩,慢慢將身體靠在龍椅的椅背上,隨意把玩著指間的一枚扳指,垂下眼簾聽著一群人互相爭執。
他可以不耐煩,但是聿兒卻並不敢。
太子聿自始至終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筆直,一絲不苟地坐在一旁看著眾人的議論。
晏珽宗見他這樣子,心裡有些玩味,偷偷給程酇使了個眼色。
程酇頓時會意,忽然大步上前,跪地奏道:
“陛下,太子殿下,臣還有一事尚需奏明。”
皇帝示意他說下去。
程酇便道:“適才幾位相公爭論雲州及六鎮城防之事,皆各有道理。然而此六鎮絕不僅是邊塞之事。六鎮皆面臨大海,關外海匪如星火野草,年年歲歲除之不盡。海匪皆有大船重甲,沿途騷擾六鎮軍民,頗為禍患。若要保六鎮安寧,陛下還需從長計議清繳海匪之事!”
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滿座議論的聲音全都止歇了下來,朝臣們都是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上首的程酇,心想他莫不是失心瘋了。
但是當看到皇帝緩緩掀起眼皮,眼裡透著的那點玩味之意後,眾人瞬間明白過來。
皇帝也是長長嘆息一聲,懶散地支起了些身體:“你說的是有些道理,只是這海匪難除,孤前些年雖然的確和皇后親自去了一趟六鎮,也是一時拿不準主意該如何處置。”
接著又有老臣上前附議,都說六鎮之外海匪猖獗,遠勝當年的閶達突厥人,必須得撥出銀錢來清繳海匪云云。
這會子,倒是所有人都達成共識了。
坐在一旁的太子聿慢慢睜大了眼睛。
皇帝將手中的一支筆擱在案上,問起兒子的意見:“隆琥,你覺得呢?”
聿兒抿著嘴唇,不肯說話。
潘太師則循循善誘:“臣等以為,治理六鎮,應當先加築城防,專務農桑,百姓晏然自樂,自然無需再擔憂海匪騷擾之事。不知太子殿下如何決斷?”
太子聿慢慢起身,望著滿座衣冠:“你們也都這麼想?”
眾人都說是。
太子聿驀然有些沉了臉色,
“你們都拿我當傻子哄!六鎮遠在邊塞,哪有什麼海!何談海匪之患!即便是瓊州、交趾郡、九德郡、高涼郡、義安郡這些臨海的州郡,這幾年也早就肅清海匪了!”
高坐上首的皇帝忽然胸腔微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