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不久,晏珽宗便只覺眼前被一片茫茫的白光所籠罩,他茫然地在白光中行走,漸次又是綿綿不斷的濃濃白霧,籠罩著他的視線,讓他無法辨別方向。
大霧之中,他感知到自己的右手裡握著另一個人的手腕,那是婠婠的手腕。
他輕聲問:“婠婠,是你嗎?”
妹妹笑聲如舊:“麟舟,是我呀,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的。”
他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在白霧中向前行走。
有她在,去哪裡他都不害怕。
不知過去了多久,白霧漸漸消散,他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晏珽宗急忙去看自己身邊的婠婠。
婠婠容貌正如盛時,年輕姣美,光豔傾國,分明正是她二十來歲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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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手臂依然緊實有力,沒有一絲衰老的痕跡,這也正是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原來他們共同在白霧中所走的這條路,是人死必經的轉世之路。
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世會去往何處,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都要永遠抓著妹妹的手。
路上途遇一老者,那老者立在高處的一塊奇石上,慈眉善目地評判著他這一生的功過是非。
他曾征戰四方,殺人無數,是罪孽滔天的惡魔。
他也曾執政為君,勵精圖治,造福四方百姓,是人間的明君。
一生功過相抵,終究是功大於過。
老者看了看他手中牽著的美人,慈祥地笑道:
“陛下。陛下今日所走的這條輪迴轉生之路,是自古帝王才可以走的路。老朽見過的其他君王,死後轉生之時手上都抱著玉璽虎符,至死也不曾放棄權勢,怎麼您手中卻牽著美人。”
晏珽宗握緊了妹妹的手:“孤這一生只要她一人。——不,不是一生,是永生永世都只要她。”
老者仍是笑,一邊笑,他一邊翻了翻手中的卷宗,而後嘆道:
“陛下是有為的嗣位之君,您欲轉生而去,來生定當可再求一樣伴隨您的人或物。皇位與美人,不可兼而得之。”
“孤要她。孤只要她。”
晏珽宗想也不想地答道。
老者似是有些惋惜:
“陛下若還選江山,來生您自當再做皇嗣、當太子、成君王,一路坎坷無憂。若是選美人,就承襲不了您命中註定可得的君父的江山了。”
“孤只要她。”
晏珽宗不為所動。
老者最後默然嘆了聲,在手中的卷宗上勾畫道:
“魏武皇帝,某歲某月某日某時,攜皇后轉生。”
可是問過了晏珽宗,他又去問晏珽宗手中牽著的婠婠。
“殿下是帝女之身,您做皇后太后數十載,未曾有驕奢淫逸、虐殺奴婢之舉,生養儲君,教導子嗣,也是一位亙古少有的聖明君後。
殿下想要轉生,也可以再選一樣隨您同去的東西。您要再當一回帝王之女麼?”
晏珽宗緊張地看著婠婠。
婠婠看了看他,柔柔一笑,
“我要和我夫君在一起。只要和他在一起,什麼帝女皇后的名分,我都不在乎。”
老者似是覺得十分好笑。
“做帝王者不愛江山,做君後者不愛鳳冠。真是百世難尋的痴情之人。”
他拱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晏珽宗帶著婠婠繼續朝前走,一直走到盡頭,讓這白霧中聖潔的長河之水將他們徹底淹沒,他們的靈魂就會前往下一個世界。
這就是人的轉世。
但是走出幾步之後,晏珽宗卻忽然回頭再看了那老者一眼。
老者眉眼含笑:“陛下這是後悔了?”
晏珽宗搖頭,“江山在我眼中比不及她半根青絲。只是有件事情我還好奇。
——你說我選了她,來生就不能再從君父手中承襲皇位了?”
“是。”
“——可你沒說,來生的我是沒有帝王之命的人。你更沒說,來世這天下不能由我自己打下來,讓我做君父,傳皇位給我和她的孩子。”
晏珽宗抬眸看他。
那老者撫掌長久地哈哈大笑:
“陛下不愧是千古一帝的氣魄!然也!然也!”
果真如此。
晏珽宗於是牽著婠婠繼續朝前走。
“我不在乎江山。可是沒有江山,我無法保護你。我更不知道,我們要去的世界,究竟是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