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將近一年,林福東終於“解脫”了。進監獄對他而言,未必是壞事。對於有的人來說,在監獄裡除了不能出來,和在外面沒什麼兩樣。林福東以“病”為由,“保護”了一批人,這批人會拿出真金白銀感謝他的。 官場這個大染缸,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喬巖並不認為林福東是好人,但他身上的優點絕對令人折服。就憑大張旗鼓、不拘一格給南江省引進人才,培育人才,試問誰又能啟用這一潭死水。如今,又迴歸了曾經的沉寂,誰又敢再打破規則招攬賢士。 別的不說,喬巖自己也在發生變化。之前,他對送禮嗤之以鼻,可現在成了局內人,不送禮又怎麼能辦成事。大環境如此,誰又能置身之外。 觸及到靈魂,喬巖感覺到的,更多是害怕。儘管他現在沒這方面的問題,誰敢保證將來一定能堅守初心。即便保持清醒頭腦,堅定政治立場,被動的環境會迫使他屈服。如今想想,還是在王家溝村的那段時間比較單純,雖然苦了點,但遠離是非,活得真實。如今,深陷泥淖,無法自拔。 童偉見喬巖失神,有感而發道:“以前吧,覺得當官好,那種感覺很微妙。現在看來,挺羨慕我當老師的同學。始終保持一顆純潔的心,白天上課,晚上自由,週末自在,哪像咱們,甭說週末,每天除了吃喝就在工作。說高大上點,是為了抱負和事業,說白了就是國家機器上面的一顆螺絲,不停地擰啊擰,力度掌握好了,讓你繼續擰,掌握不好了,直接報廢重新換,像垃圾一樣丟掉一邊,離了你照樣轉。” 童偉的這番言論,讓喬巖大為意外。畢竟還能年輕,就有此消極的思想,是林福東案件帶給他的衝擊力嗎。趕忙寬慰道:“童部長,您可千萬別有這種思想,才剛剛從小船換成大船,達到彼岸早著呢。晚上有時間沒,咱倆喝點酒解解悶。” 正說著,喬巖手機響了,是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正和童偉聊天,乾脆直接結束通話。剛要開口,又打了進來。童偉道:“那你接唄,萬一找你有事呢。” 喬巖只好接了起來。 “喂,喬主任,忙呢?” 喬巖聽著聲音極其耳熟,但想不起來是誰,含含糊糊道:“不忙,您說。” “是不是沒聽出我是誰啊,武宏偉。” 喬巖恍然明白,趕忙道:“武局長,實在不好意思啊,上次忘存您的手機號碼了,您有何指示。” 武宏偉哈哈大笑道:“我哪敢指示你啊,太客氣了。這不是來了嘛,我在金安縣人生地不熟的,不認識什麼人,就認識你和羅珊珊局長,晚上有時間沒,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一坐。” 喬巖有些後悔當著童偉的面接聽這個電話,不想讓他知道他們早認識。面對這個飯局,他一時間犯難,去不對,不去也不合適。抬頭看了眼道:“好的,我隨後聯絡您。” “好,我等你電話。” 掛了電話,喬巖主動道:“新來的公安局長武宏偉,有次吃飯遇到過,不熟。” 這點鬼伎倆豈能騙過童偉,他沒有多問,淡淡地道:“有些話可能不愛聽,但還得提醒你。得到領導賞識,這是好事,但也不全是好事。在官場上,講求中庸,為什麼說那些溜鬚拍馬的人混得好,反而那些太激進張揚的,最後沒什麼好結果。” “你現在就有點飄了。我說得飄,不是你個人問題,而是大環境造就了你。做人做事還是低調點,不要樹敵太多,為自己以後著想,明白嗎?” 喬巖苦笑道:“童部長,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我有的選擇嗎?接這一攤子的時候,就知道什麼結果。和您掏心窩子說,我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訴說。曹書記真的把我當成他的人嗎?未必。他的改革發展大計需要我這樣的愣頭青衝鋒陷陣,需要我這樣一把利劍,刺穿金安縣的頑疾。” “我嘛,不過是被人拋棄在野外的一條無助的狗,他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從廣安鄉把我撈出來,頭上疊加了七八個頭銜,為了什麼,不就是讓我撲下身子替他賣命嘛。” “從一開始就看清楚了,可我沒得選擇,要關係沒關係,要錢沒錢,只能走這條唯一的路。直至如今,曹書記還在不停地試探我,暖氣管破了,這是政府的事,居然給我安了個搶修組組長頭銜。說是把急難險重的任務交給最信任的人,您覺得安排得合理嗎。隨便拉出一個領導來,那個不比我關係網廣,為何偏偏讓我一個小嘍囉去解決這麼大的難題。” “只要他交給我的任務,我克服種種困難都完成了。國企改革,誰不知道是得罪人的事,要是簡單,以前的書記早就幹了,不至於拖到現在。真因為是縣財政負擔重嗎,不過是垂涎地皮罷了。” “為了把這件事辦好,我把我父母都送到我妹妹那裡,不想讓他們因為我而受到牽連。但凡有別的選擇,也不至於走這條路。” 聽了喬巖的傾訴,童偉感同身受,大為感慨,長嘆了一口氣道:“你我都一樣,不容易啊。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