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點燃煙,坐在沙發上抽了幾口道:“白雪,知道你是真心幫我,但沒必要。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就算再折騰,於事無補,還不如潛下心來乾點實事,工作嘛,在那都一樣。你是不是覺得我被打垮了?完全沒有,反而覺得挺好的,真的,這是真心話。” 白雪眨動明亮的眸子看著他,看到他剛毅的眼神,淡然的神情,無畏的勁頭,長舒一口氣點點頭道:“你能這樣想,我很開心,人生本來就是磨難,只要認真對待每一個坎,沒什麼大不了的,相信你一定能邁過去。只是……不說了,縣裡最近比較複雜,人心不穩,我沒想到金安縣會如此混亂,比起臨江縣差遠了。” 喬巖笑道:“後悔來金安了吧?” “那倒不至於,只是替丁書記感到惋惜,現在才能體會到他的難處。好不容易取得的成就,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我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好人得不到好報,反而那些作惡多端的人能屹立不倒?還有,王縣長做了那麼多噁心的事,為什麼他能平安無事,簡直太不公平。” 聽到此,喬巖趕忙坐了起來,看了看門外確定沒人,壓低聲音道:“這些話到我這裡為止,別和其他人提。上面自有上面的考慮,不是咱們能想象得到的。另外,丁書記此次調整,是正常的人事變動,沒必要過分解讀。” 白雪沉默片刻道:“不聊他們了,說說你吧,有何想法,真打算紮根農村?” 喬巖放鬆姿態道:“那還怎麼樣,你不也是在農村待過嗎,現在的我,就是當初的你,你能在水泉鄉建度假山莊,我就不能把這裡打造成世外桃源?” 白雪笑了起來,投來溫柔的眼神道:“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喬書記,真不需要我幫忙?” 白雪雖是縣委常委,在別人眼裡就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片子,何況身單力薄的,誰把她放在眼裡。沒有背景,很難在錯綜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不要因為他的事,利益集團再把矛頭對準她。道:“暫時不需要,我的事不要多操心,安心幹好你的工作,以後不要再來看我,對你不利。” 正說著,門外一陣嘈雜聲,還不等反應,石安生推門進來,眉飛色舞道:“哎呀,白部長,實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大駕光臨,這是我的失職。” 石安生伸手要握手,白雪沒有理會,站起來面無表情道:“誰和你說我來的?” 石安生面露赧色,收回手笑著道:“縣領導來廣安鄉,自然有人和我彙報。您第一次來,還望多多指導工作。” 白雪移開眼神道:“談不上指導工作,我今天來是以私人身份看望朋友,沒你的事,忙去吧。” 吃了閉門羹,石安生心裡不悅,強顏歡笑道:“廣安鄉偏遠,縣領導很少來調研,您既然來了,不管怎麼樣,是廣安鄉的榮光。村裡條件艱苦,要不咱們回鄉裡吧,馬上中午了,吃頓便飯。” 白雪看了看手機,道:“不必了,我還有工作,先回去了,隨後再說。石書記,宣傳上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 白雪離去後,石安生望著遠處的車輛感慨道:“喬書記,還是你面子大啊,都來兩個常委了,我來廣安鄉這麼長時間,都沒縣領導下來。” 喬巖沒有言語,以笑回應。 中午吃過飯,喬巖和王玉柱說了聲,開車回到縣城。來得時候匆忙,什麼都沒帶,這次回來,帶上洗漱用品和被褥衣物,打算在王家溝紮根下來。回來一趟路途遙遠,實屬不易。 車子停在巷子口,喬巖下了車剛好遇到出門的鄰居,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對方表現得不冷不熱,眉宇之間一舉一動耐人尋味。之前見了面好不熱情,拉著手東聊西扯,一個勁地賣命誇,嘴巴快咧到耳根了。而現在,輕飄飄的一句話,然後像躲瘟神一樣快速閃離,眼神裡滿是洩憤後的快感和滿足。 世上最難是人心。當你跌落谷底時,醜惡的人性很容易暴露出來,而且展現的淋漓盡致。往往離你最近的人會踩得越狠,春風得意時嫉妒羨慕,落馬失意時痛呼快哉,比自家辦喜事還高興百倍。 你可以不如我,但不能比我強,見不得好,這是人類刻在基因裡的劣根性。 人窮七分寒徹骨,落魄冷暖見人心。這樣的冷嘲熱諷,僅僅是個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裡還要面對很多,喬巖早已做好了思想準備,坦然面對,笑看人生。 回到家中,母親在上班,佳佳還沒放學,父親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享受午後的陽光。聽到開門聲,緩慢睜開眼睛,看到是喬巖,淡淡地道:“回來了?” 自從飯店關閉後,父親變得悶悶不樂,鬱鬱寡歡。雖然偶爾去戰友的蔬菜大棚幫忙,但終究是幫忙,始終不是自己的。用他的話說,這輩子除了開飯店啥都不會做。 飯店關閉,和喬巖或多或少有關係,或者說,父親為了金安縣的穩定發展,做出了巨大犧牲。事後,丁光耀說會想辦法補償,到頭來還沒兌現。不是他不講信用,是時候未到。現在徹底涼涼了,繼任者誰還會記得這一筆糊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