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雲是在半個多小時後回來的,她又往火盆裡添了一些柴,洗過手後才往床上來。 床雖然沒有一米八,但擠三個人勉強還是能擠下的。 姜玉珠小聲問:“媽,你看我爸去了?” 陳秀雲“嗯”了一聲。 姜馨玉問:“媽你今年多大了?” “馬上三十九,咋了?”陳秀雲脫了外套在最外頭躺下。 姜馨玉被倆人擠在了中間。 “媽,要是能回城,你會回嗎?” 陳秀雲的回答沒出姜馨玉的意料,“我要是回城了,你們呢?” 陳秀雲讀過書,比其它婦女同志更有主見,她們一個小家有什麼事,姜建民從前都會問她的意見。 姜馨玉又說:“如果高考恢復,就有回城的機會,媽,咱們可以一起。” 陳秀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說啥呢,就算恢復高考,我這年紀估計也考不成大學了,再說,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考啥大學。” 姜馨玉說道:“知青們為國家建設出了力,也犧牲了青春在這片土地上,我相信如果恢復高考,你們都是有機會的,條件肯定會放鬆。” “你說的都是沒影的事,想這麼多也沒用,快睡吧。” 姜馨抓著陳秀雲同志的手臂,“媽,等我放假,我要帶你和二姐一起補習,我聽別人說的,高考恢復是有希望的,總不能等機會來臨,卻白白錯過。” 姜玉珠也勸,“是啊媽,馨玉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陳秀雲心裡還是不信閨女的,這麼多年了高考都沒恢復,以後也不一定,她馬上四十了,還高考啥,那不是笑話嗎? “行了行了快睡,明天還要早起去學校,我和你舅送你去,再去看看你們大姐,順便再去供銷社添點東西回來。” 這次回滬市,家裡給了她一些票據和錢,她推拒不過只好收了。 她家五個兄弟姐妹,屬她的生活條件最差,四弟陳榮當年年紀比她小一歲,當年在下鄉的當口她爸把工人的身份給了他,免去了他下鄉。 這麼多年,他爸媽對她是愧疚,四弟也是,家裡時常給她寄東西,這次回去,他們更是大方的塞給了她不少錢和票。 分家了,他男人卻不在了,但手裡的東西讓她有底氣養好倆閨女。 這一夜,姜馨玉沒覺得冷,被倆人夾在中間,除了翻身困難,但是真的不冷。 第二日,天還沒亮姜馨玉就被陳秀雲叫起來了,姜玉珠不出門就繼續在被窩裡躺著。 從原主的記憶裡得知,每個星期去上學是要帶糧去學校的,帶可以存放的乾糧也行,帶糧食在學校換糧票,每次吃飯再用糧票換也可以。 原主上上週換的糧票還沒用完,夠她吃個三天,陳秀雲就又提了足夠她吃三天的雜糧面,又給她裝了不少蘿蔔絲,又拿了一個肉罐頭。 今天還要去看大閨女,陳秀雲把給大閨女帶的毛衣和雪花膏裝上,又裝了一罐麥乳精和兩個水果罐頭以及兩個肉罐頭,又提了兩包點心,另外她還會再給錢和票據。 她大閨女算是高嫁,她給大閨女婆家送東西,當然不能小氣,免得大閨女被婆家看輕了。陳剛陪她一起去,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她就是要讓大閨女婆家知道,她男人雖然沒了,但她孃家有人。 姜馨玉又有幸喝了一碗麥乳精,喝完身上暖烘烘的。 陳剛揹著一堆東西,走起來也不費勁,三人的腳印在雪地裡延伸著。 陳剛說:“三妹,你得抓個狗養院裡,等我走了,你們三個可不安全。” 小院在院裡最西頭,那邊就是林帶,三個女人一個小院,確實不安全。 姜馨玉喝的暖烘烘的出的門,裡頭把沒洗的新毛衣都裹進去了,外頭的藍灰色襖子雖然厚沉,但有些棉花都結到一起了,姜馨玉頭上包了塊破布,雙手交叉揣棉衣袖筒裡。 她只覺得上學的路真的好長啊,從天黑走到天矇矇亮,她不確定到底走了多久,反正腳趾快凍僵了。 生活真的好艱難,為什麼她一覺醒來還在這個地方啊? 姜馨玉臉都被凍木了,雪花還在半空飄。 原主記憶裡不上學時那幹不完的農活也讓她恐懼,就算是上學,也有農忙假,在風雪裡走著,想到這些,姜馨玉又想死一死了。 她想,如果一個人出生就註定要遭受苦難,那這樣的人生,她真的真的不想要。 別和她講吃苦是福,吃苦的人是沒有選擇才只能吃苦。你吃苦的時候,總有人在享福。只要你能吃苦,你可能就有吃不完的苦。 沒有人天生樂意吃苦,可現在的情況是,大部分人都在吃苦,她現在一個小小的村姑也只能接受這種環境。 公社的高中也都是平房,說是學校,其實都沒被圍起來,不過好歹教室裡鋪了地磚,桌子是長桌,看起來很舊,牆上刷了一米多藍綠色的漆,皮都快掉完了,西北角有一個大爐子,煙囪通向窗外,教室裡的溫度是比外面高的。 陳秀雲先把她送到教室裡頭,隨即在教室門口和老師說話,一個多星期沒來,當然要和老師再說說情況。 姜馨玉家裡得事在班級裡已經不是秘密了,大部分同學看她時都有同情。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