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他換下的衣物和用過的棉布。
“還不回去?”他淡聲再問。
那語氣明明無一絲波動,平緩得很,但就是……就是……
樊香實心肝微顫,不敢再拖延,遂把東西全抱在胸前,咚咚咚地快跑跟上。“回去了、回去了!”
跟在公子身後,跟了一小段路,她不禁低下頭嗅了嗅懷中衣物,等察覺到自己此時之舉,雙頰一熱,瞪圓眼,又連忙打直頸背。
“你以為躲著,晚些回去,便不用喝那碗鹿血嗎?”離開“夜合蕩”,穿過雲杉林,在步下百來層石階之前,陸芳遠突然很不經意一問。
但,問者有心,聽者是心很虛。
“哇啊!”樊香實心口一蹦竄,兩隻腳竟自個兒絆起自個兒。
身為她的主子、教書先生兼授武師父的陸芳遠寬袖略動,似要出手,卻又悄悄收住。就見她抱著滿懷的衣物往前栽,從百來階石梯上栽跟頭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八成是求生本能,她在千鈞一髮間使了記“鯉魚翻身”,嘿地一聲,兩腳已安穩著地,定在幾個石階下的小平臺。
“公子,你看到沒?看到沒?阿實這招使得漂亮吧?我提氣這麼一騰,站得穩穩的,沒摔著呢!”
男人此時徐步而下,她衝著他笑咧嘴,眼底閃亮。
陸芳遠讚許般點點頭,嘴裡卻道:“可見喝鹿血能收奇效,回去喝吧。”
邀功的小臉立馬垮下來。“公子,我每個月都喝,連續六個年頭,氣早都補足了……”
“那更不能坐途而廢。”他嘴角微揚,用閒聊般的口吻繼續說著。“每個月就喝這幾天而已,又不像菱歌需天天食補、藥補。姑娘家落癸水,必須氣血雙補,阿實的月事向來準確,我記得……嗯,不是在今晚夜半就是明兒個一早,所以等會兒飲過鹿血之後,睡時記得在榻上多鋪兩層厚棉以防——”
“公子!”揚聲羞嚷。
就說了,她家公子根本拿她當“小廝”看待,說起這種姑娘家身子的私密事,他臉不紅、氣不喘,理所當然又理直氣平得很。
嗚,好歹也顧及一下她的臉面嘛……
被她突如其來一嚷打斷話,陸芳遠負手立在上方石階,挑眉模樣有些無辜。
“我……那個……我先把公子換下的衣物抱回去,公子慢慢散步,慢慢回去,我、我快快走!”丟下話,她飛也般躍下石階,逃得很快。
望著石階下那道逃開的姑娘家身影,他的眉淡淡斂下。
這些年,她的髮色轉變,黑中帶深紫,那色澤在月光下更能分辨……跑開時,她束起的長髮在身後飛甩,紫光流動,風中盪開她髮絲是的香氣,夜合花的氣味。
她在夜晚綻開、香氣最濃時的花叢裡打滾,弄得滿身、滿發皆是鬱馨,而她自個兒似平沒察覺……
六個年頭了嗎?
他需要再多些時間。
若再養她兩年,等她滿雙十了,該是最好的時機。
在那之前,他會耐心等待。
溼發被山風吹得坐幹,他長衫虛貼著修長身軀,眉宇間複雜得近乎無情。
迎風踏下石階,夜風張揚,他行步緩慢,試圖擺脫無意間沾染上的那股夜合花香……
第4章(1)
將懷裡一團衣物攤開,外衫、中衣和用過的棉布稍作整理後,擱在公子寢房臉盆架旁的小籃裡,明兒個一早會有僕僮過來收去洗滌。至於公子的貼身衣褲則暫時放在她房中臉盆架邊,那是她的分內活兒。
當年搬進“空山明月院”,見公子留下里衣、裡褲自行清洗,她當時滿腔熱血直想回報他,很自然地把他當爹那般伺候,爹在世時,她洗爹的衣物,如今追隨公子,公子是她的主子、她的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洗公子幾件裡衣、裡褲算得上什麼?
分置好之後,她終於坐上榻,看著那碗老早就放在她榻邊小几上的鹿血。
端起碗,深吸口氣,她強迫自己含進一口嚥下。
那年她雪崩遭埋,七日後重見天日,全賴公子將一方“血鹿胎”剝碎餵食。
她之後才曉得,那是塊千年珍藥,可遇不可求,公子費盡千變萬苦才從域外血鹿牧族那兒弄到手,結果……整塊全被她吞食,連渣都不剩。
剛得知實情時,她內疚到哭出來,很害怕很害怕怕自己搶了小姐的靈藥,以為那方千多“血鹿胎”是公子特意為小姐求來的,但公子卻對當時尚臥榻將養的她徐徐笑,再三勸慰又再三保證,他說,她絕對沒搶走誰的藥,至於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