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香而行,需得步上百層石階。
石階盡頭有條切入雲杉林的小土道,過了杉林就是溫泉群。
北冥十六峰上有無數座溫泉群,這座溫泉群的泉眼池取作“夜合蕩”,因此處野生著一大片夜合矮木,此樹種多生長在溫暖溼熱之地,“松濤居”位處高山,本不利於夜合生存,但偏偏有了溫泉群,也不知當年山風打哪兒吹來第一粒種籽,從此落地生根,拓出一大片矮木夜合花叢。
夜合花小小一朵,花苞雪白如玲珠,略厚的花瓣潤嫩含香。
白天時候,花苞小心翼翼掩在收合的厚瓣中,垂株枝椏上,不爭一眼凝注,有些楚楚可憐的韻味。
夜晚到來,合掩的花瓣羞羞開啟。
香氣從淡微一轉馥濃,中夜傾盡,迷醉有心之人。
樊香實常常被迷得忘記離開。
鑽進花叢中,她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枝椏垂得極低,小白花開在她的四周。
躺在這個小所在仰望穹蒼,明月如玉盤,皎亮逼人,彷彿那月華具有生命,溫潤似佳人,能傾聽亦能慰藉。
嘩啦——
有水聲!
她心頭一跳,快睡著的眸子陡然一瞠。
有水聲表示有人進溫泉池,而“夜合蕩”是公子特意為小姐保留的一座天然泉池,但都這麼晚了,小姐已上榻歇息才是,會在這個時候進“夜合蕩”的……唉,不是公子還能是誰?
她內心掙扎了片刻,仍輕手輕腳蹭蹭蹭,匍匐前進,然後用兩指壓低橫在眼前的綠葉與枝椏——
“夜合蕩”裡,男人光裸身軀背對她。
泉水漫至他腰際,月輝灑在他道勁有力的背部肌理上。
他肩膀好寬,腰板瘦削,當那修長身軀往池中略深之到坐下時,一頭直長烏絲遂浮在池面上,宛若玄黑扇面。
他挪動了坐向,於是面龐坐轉過來,寬額、挺鼻、略深的人中、有型的唇瓣,那是極勻稱又極清俊的輪廓,此時他輕掩長睫,睫毛微翹的弧度在月光烘托下竟顯得……顯得……柔軟可愛?
樊香實用力閉眸,思緒有些混亂。
她下意識嚥了嚥唾液……撤!對,非撤不可!
再看下去她鼻腔脹熱,好像快噴鼻血似的,真落到那般田地,那、那那實在太難看!呃……等等!不行不行,不能撤!公子耳力絕佳,她一動不如一靜,還是老老實實窩在原處,她不看總成吧?這點定力她應該還拿得出。
伏在地上,她把小腦袋瓜埋在臂彎裡,很努力地調息。
嘩啦——嘩啦啦——嘩啦嘩啦——
可以不看卻無法不去聽。她鼻中漫開夜合花香,那香氣如此實在,耳裡不時傳來水波聲響,水聲化成景象,很實在地浮現在她腦海中,浮得她心浮氣噪。
不良!樊香實,你太不良!
不知為何,腦中晃過今兒個公子透過紗簾看向她時的那兩道眼神。
好像攏著許多意緒和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寵,她看不懂,卻渴望明白。
花叢外,水聲已靜下好半晌……公子離開了嗎?呼……
突然——
“阿實,我需要淨布。”聲音淡靜,徐徐吩咐。“還有乾淨衣物。”
樊香實僵在地上好半晌,若由上往下俯看,都跟只裝死的小蛤蚧差不多模樣。
外頭男人撥撥水,再次出聲——
“越大越難使喚了嗎?你真要你家公子自個兒取布、取衣物去?”
這人……他這人怎麼這樣嘛!肯定一開始就知道她窩在花叢裡……這麼玩她?她、她很好玩嗎?!
驚嚇得血液都快逆流,樊香實好不容易吐出梗在喉中的濁氣,虛握著圓圓小拳頭,揉了揉眼,又蹭蹭面頰,內心哀聲長嘆。
“公……公子等一會兒……阿實馬上去取。”
悶聲答話,再窸窸窣窣一陣,她終於鑽出來。
不敢多看溫泉池是的男子,她低頭快步繞開,再幾個大步躍進建在離池畔不遠的一座六角亭臺。
亭臺六面皆有細竹垂簾,此時有兩面竹簾子高高捲起,她在一張巨大的紅木躺椅前矮下身子,拉開設定在躺椅下的暗櫃,裡頭備有好幾疊白棉布,以及男子與女子款式的乾淨衣物各三套,另外還有乾淨的鞋襪等等,都是方便在浸泡過溫泉後,用以替換之物。
她取出主子指定的東西,迅速捧回池邊。
她把一疊淨布和乾淨衣物擱在他脫下後隨地亂拋的衫子上頭,自始至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