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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葦

這段話的確戳中希雅的痛處,希雅不由地恍惚了一陣。她不想回答,可是布蘭克的態度這樣好……她說道:“我只差一點就能自由了,但因為各種原因……因為運氣不好,就不得不過上我不想要的生活。這和你的情況是一樣的呀,為什麼你無法理解呢?”

“我……我不是想問這個。”布蘭克有些頭痛,他心裡的疑惑難以用語言表述出來。他鬆開摟住希雅的一隻手,按按自己的眉頭,說道:“自由有那麼好嗎?”

“不好嗎?”希雅簡直被氣笑了,她的話裡帶上了刺,“如果是你,一輩子只能被圈禁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你會願意,會甘心嗎?而且你所追求的權勢與寶物,歸根結底不也是自由嗎——能夠隨意處置他人的自由。”

她的語氣激烈,讓布蘭克更頭痛了。布蘭克又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不是,我不是想問這個……而且這也不一樣,你在最開始就擁有權勢了啊,可是寧願拋棄它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有那麼重要嗎?”

希雅盯著布蘭克,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所以你無法理解,想要知道的是,為什麼我那麼執著於探索外面的世界?”

她想到此前布蘭克關於蘆葦的疑問,補充道:“還有,為什麼我那麼執著於去做沒有做過的事?”

這兩個問題終於接近於布蘭克心中的疑惑了,布蘭克點頭稱是。

“做沒有做過的事,難道不會覺得很新鮮,很有趣嗎?”希雅反問。

布蘭克閉上眼睛,回憶自己的過往。他曾經所做的幾乎每一件事,都是為了生存。“快樂”都稍顯奢侈了,何況是“新鮮”和“有趣”。

他嘗過了交流的甜頭,於是沒有把這番話藏在心中,而是分享給希雅聽。“可能是從前的日子朝不保夕的,所求的都是一個穩定,所以對你所說的‘新鮮有趣’,我的感受並不那麼深。”

希雅“噢”了一聲,感覺自己沒什麼可說的了。人與人之間都不能互相理解,何況布蘭克這樣的異族。能夠相對和諧地交流各自的想法,已經是一件夠夢幻的事了,還能再要求什麼呢?

但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問道,“和我一起摔下來,你是什麼心情?”

“還蠻有意思的。”布蘭克脫口而出。

“啊。”他迅速反應過來,把這一瞬間體會到的情感在心中咀嚼了幾遍,“是這樣啊。”

“是吧?而且剛才你也說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摔跤,就只是想而已。”希雅凝視著布蘭克的雙瞳,“我也是這樣的心情。”

希雅的視線漸漸失去焦點,好像在透過布蘭克,看一樣更虛幻的事物。

“世上有趣的東西真的好多好多……”她喃喃說道,“好多人說,人是有原罪的,生下來是受苦的。可是我覺得不對,就算真有原罪,為自己根本沒有記憶的錯而贖罪,也太不講理了。”

“這個世界明明很有趣。”她提高音量,“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人是為了受苦而誕生的,沒有一個人是為了受苦而出生的!這個世界……對了,這個世界明明是一個禮物!如果有神的話,那就是一個精心準備的禮物,如果沒有神,那就是一個原始的禮物,我們明明是來拆禮物的!這麼這麼大的一個禮物,不多拆一點,多浪費啊!”

即使經歷瞭如此多不幸的事,她也還是想這麼相信。

想要相信的同時,又覺得難過極了。說完這段話,希雅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又溼潤了,她伏在布蘭克胸口,無聲地擦眼淚。

布蘭克抬起手,想要安慰性地拍拍少女的後背。柔軟的肌骨就在他手下幾寸的位置,卻彷彿有什麼隔在他們之間,讓布蘭克遲疑不決,不敢觸碰她。

他想通了一些事,但又有更多的事想不通了。

比如說,把希雅限制在自己身邊,真的好嗎?

可是,可是……

他們默默無言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希雅先恢復精神。她抹著眼睛道:“剛才就想問了,你是打算一直躺在這沼澤地裡,不起來了?”

她的語氣歡快得反常,除了嗓音有些沙啞外,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現在就起來。”布蘭克摟住希雅站起,小心翼翼地不讓她沾到汙泥。

他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同時又覺得好笑。繼在床上做著做著開始聊天交心後,他們又躺在沼澤地裡長談了啊,天下恐怕沒有像他們這樣奇怪的伴侶了吧。

但是很新鮮,很有意思。

彷彿一道電流穿過腦髓,布蘭克恍然察覺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