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希雅神色怏怏。這塊荒野沒什麼有意思的,硬要說的話還沒有魔王城裡的裝飾品有觀賞性,但去過了更廣闊的地方,再想想那間小屋子,總是讓人心情不暢快。
“我還沒玩夠。”她語氣低落。
布蘭克也沒有那麼想回去,那座城堡對他們二人而言都不是家,可比起四處漂泊的流浪生活,那至少是一個令人滿意的住所。
“該吃晚飯了,你不餓嗎?”他問。
希雅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餓,但也不想走。”
“明天我再帶你來,好嗎?”
希雅一會兒翹起腳尖,一會兒翹起腳跟,她沒有說自己不願意,但所有的肢體語言都在表達她有多不情願。
“再呆下去就太晚了,看都看不清楚,也沒什麼好玩的,而且明天我還有事。”
“那你自己回去嘛。”希雅小聲嘟噥,“我又沒有攔著你,不讓你回去。”
布蘭克沉默地注視著希雅,目光似有千斤重。希雅被他的視線壓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她當然知道,布蘭克不可能放她一個人行動,他們是連在一起的,是一條繩子的兩端。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不如說,要是布蘭克真的放她一個人在這兒,她反而會焦慮不安,懷疑布蘭克不再重視自己。
她應該服軟說好,那我們回去吧,可或許是出來一趟把心玩野了,希雅有點不太願意服軟,她轉移話題道:“你明天有什麼事呀?”
布蘭克想了想,覺得這事也沒瞞著希雅的必要,他解釋道:“我發現純血的魔族不大可能真心尊重人類。他們的壽命太長了,看短命的人類就像在看一種可供消遣的小動物。雖然他們會聽從我的命令,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還是會遵從自己的慾望。”
希雅低低地“哦”了一聲。
布蘭克繼續說道:“但我想這也不是完全無法改變的。不是有一種說法是人性本惡,但可以透過教育使人向善嗎?魔族也不是沒有感情,沒有心,雖然比起人類來說,他們……我們的獸性確實更強一些,但有時候我也會想,所謂的獸性更強,會不會是我們誤會了?如果一個人類被野獸撫養長大,沒有經過任何的教化,那他的獸性也會很強呀。”
希雅越聽,眼睛睜得越大,“你是想說……”
“我想辦個學校。”布蘭克說罷,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他自己長著一副人形,從小到大身邊接觸的又都是人類,他習慣性地把兩隻手兩隻腳一個頭,兩隻眼睛一個鼻子看作是智慧生物的正常形態,於是當他想象一群異形生物坐在教室裡搖頭晃腦讀書時,覺得滑稽得不行。
“可是會有用嗎?”希雅一臉茫然。她絞著手指,心道布蘭克的想法有些天真——還有一種說法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呀。
不,這不是一種說法,而是事實。
她很難相信教育能改變這個事實。
“有用還是沒用的,總得試試才知道呀。”布蘭克微笑道,“那些沒什麼智力的低等魔物暫且不提,凡是有基本理解能力的魔族,從記事起就給他們灌輸要對人類友好的概念,多多少少會起作用的吧?”
他頓了頓,說道:“我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假如魔族能夠被教化……這美好得像是一個幻覺。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程度?”希雅迷茫問道。
對人類來說,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對魔族而言,說得不好聽一點,這簡直就是洗腦。教導野獸收起自己的獠牙,就是把自己的優勢地位拱手讓人,說得更更不好聽一點,布蘭克是在背叛自己的族群。
布蘭克凝視著少女的臉龐,“都是為了你”,如果這麼說的話,她一定會感激涕零吧,可也許是因為這一天他們交了太多的心,布蘭克已經難以忍受用謊言去誘導她,即使這是真假參半的謊言。
“一半是為了你。”他說,“還有一半,是因為我也不想再看到一方對另一方壓倒式的欺凌。”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當然了,學校裡也不會只教他們要對人類友善,那就真的只是洗腦了。我對魔族的確沒有歸屬感,但他們到底也是我的族民,我是不會一心一意只向著人類的。”
“魔族內部是弱肉強食。”他娓娓說道,“但就像我剛剛說的,這會不會是因為他們沒有受過教育,因此不知道還有弱肉強食以外的可能性呢?學校裡會教文字、數學、魔法、耕種,還有許多我在人類世界學到的技術,即使是最底層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