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我考中舉人,本待去中京考進士,卻發現自己入了魔。”
裘正仁領著高德兩人穿過長長走廊,朝下面一層走去。這層展示的都是死物,以風雅之物為主,價值更多體現在加工材料的魔匠身上。真正體現銅鼓山礦場價值的還是那些“活器”,活器好不好,就看“基材”是否培養得當。
路上裘正仁說到自己,對高德完全沒了心防,似乎真是渴盼與組織恢復聯絡。
“現在回想,多半是家裡花高價弄來的靈書讓我入的魔。那時候既不清楚來龍去脈,又害怕啊,以為這輩子完了。還好我的座師搭了把手,他可是早就入了魔,恰好是組織外放到州縣,盯著我們這些舉子看有沒有培養價值的。”
“於是我在座師的引領下絕了科舉之念,專心在州縣磨鍊。慢慢積攢資歷,七年前在大人的關照下,升遷為兵部外務主事,主持銅鼓山礦場。”
聽裘正仁說著自己的事,高德只覺毛骨悚然。暗手血塔藉助官僚科舉在地方上鋪開各種黑產還是其次,莫非整個大明只有中京才是人間,出了中京就是地獄?
看看這裡做的是什麼,把尋常凡人浸染成魔人,再取其血肉骨骼做成墨水顏料棋子琴絃。這還只是“死器”,所謂的“活器”更不知道是何等邪惡的東西。
“說到大人,我的座師十年前進京,也成塔裡的大人了。”
裘正仁唏噓起來,“前些日子還在塔下受過他的教誨呢,本以為他會隨其他大人一起壽與天齊,沒想到這麼快就天人永別了。組織出事的時候我沒在現場,不過魔塔崩塌、烈焰焚魂的滋味卻異常真切,真是損了不少元氣啊。”
“我試過幾次,卻始終進不了灰境,裡面完全就是烈焰地獄。”他開始打探訊息:“現在組織的狀況如何?哪些大人逃了出來,轉移到姐妹會那邊?”
“聽說姐妹會那處灰境是孽魔專屬,女皇登基前後,孽魔因皇位之事暴露了,應該不會在那裡建魔塔吧?新的魔塔還沒建起嗎?若是我的座師也在那就太好了。”
“你該知道,我們這些塔下人與大人們都是單線聯絡,”高德只能敷衍,“其他大人我不清楚,不過楚娘子還在,我便是直屬於楚娘子。你該知道,楚娘在在,組織就在。”
“是、是嗎?”裘正仁楞了楞,旋即笑得更熱情:“沒想到真是上差,方才太無禮了。”
沿著深邃如井的旋梯向下,高德趁勢問道:“我一直待在中京,不清楚州縣的情況,還真不知道這裡如此……寬鬆。把凡人弄成魔人再殺掉取材料,不擔心被人看見嗎?就算州縣裡沒有羽林衛和刑天,也有錦衣衛。各部……比如說兵部,不是也有管此類事務的人巡查地方嗎?”
“當然擔心啊,”裘正仁的回答讓高德略略鬆氣,若是他回答“這種事情需要擔心嗎”,那他就真覺得自己的退休金……不,這個大明藥丸了。
“終究有組織遮掩嘛,而且我這裡是兵部直屬,就算有些痕跡,只要不做得過火影響到州縣官員前程,他們也不會主動過問。”
裘正仁頓了頓,又糾正高德的話:“另外上差可是想差了,所有材料,包括死器用的材料,都不是殺了魔人。魔人若是魂魄消散,魔力也會隨之消散,又哪會積蘊在肌體骨骼裡呢?各種材料都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做好準備,再做切除,工匠會在現場製備,做完了養傷即可。”
“魔人嘛,哪怕斷肢也能再生。低階的魔人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如初,不過哪怕一個魔人全年只能賣出一條臂骨,我這邊也有上萬金龍賺。分給魔人三五百金龍,他全年都不必幹活了,這可是兩全其美。”
高德恍然大悟,怎麼忘了魔人已非凡人,缺胳膊少腿的根本不算事這茬!
這麼一想更是暗暗心悸,震旦人跟前世的人沒什麼差別啊,腦子都挺好用的。只是前世沒有混沌變不了魔人,這裡的凡人可以變魔人。既然可以變不懼傷殘的魔人,那賣自己胳膊腿腳甚至臟器就是理所當然了。
對魔人勢力而言,這還真是樁雙贏的生意。
“有些材料倒的確是得殺人,”裘正仁繼續說:“不過也要徵得魔人同意,由他全力配合。比如做罄的頭骨,就是由簽下了死約的魔人所制。這種人已有魔心奪靈危險,得由他配合才不會讓魔力失控,進而孕出惡魔。這種魔人也很難得,可遇不可求,價值頗高。我們不吝成本,從厚恤家人到實現他若干願望,務求他滿意離世。”
“當然這般料理,也僅限我們這種做優質材料的地方。有些礦窯的確如上差所想的那樣,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