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鵬心中一喜。
顧輕舟願意留下來看看,她的態度就是鬆動的,至少她願意聽他的辯解。
醫生們都出去了。
蘇鵬不讓顧輕舟看腳,只是道:“司太太,您能不能將她送回去,明早也別來了?”
她,指的是他嬸母。
顧輕舟道:“好,我會勸她早點回去。”
蘇鵬道謝。
他沉默著,眼神卻飄忽,是一副有話難言的神態。
和上次相比,他好像瘦了些,雙頰凹陷了下去。
顧輕舟看了眼他,他也不過二十來歲,從小沒有父母教導,如此年輕就出人頭地成了一團之長,所以他冒進且狡猾。
她能理解他。
從頭到尾,顧輕舟只是看到一個有心機的男人,一個行事張狂的男人,一個為了性命敢鋌而走險的男人。
他沒有想過殺人滅口,沒有想過處理掉他的孩子。
他不是為了一時的快活才做出那件事。
顧輕舟偶然的錯覺:若是蘇鵬跟司行霈一樣的出身,也許他就是另一個司行霈。
他絕不是什麼好人,跟司行霈一樣,他自負又好色,他看上的女人總要弄到手,不是個東西。
但他也有擔當,並不是無可救藥。
就像顧輕舟勸葉嫵的,這件事明明跟她也沒關係,她卻愣是生出幾分憐憫。
“也許,像司行霈的壞人,我多少都有點同情心吧?”她捫心自問。
看著別人無能為力的掙扎,顧輕舟沒有任何的優越感,只是無盡心酸,除非這個人跟她結過仇。
“司太太,我還想求您一件事。”蘇鵬道。
顧輕舟回神,嗯了聲:“我未必會答應,不過你可以先說出來。”
蘇鵬迅速看了眼窗外和門口,然後壓低了聲音:“您能不能告訴我一個辦法,如何讓我這條腿永遠無法恢復?”
顧輕舟心中瞭然,表情卻還是驚了下,眉頭不由自主蹙了起來。
蘇鵬見狀,姿態更低了:“司太太,這只是求教,跟您沒關係。您的知識,可以教授給任何人的。”
顧輕舟微微咬了下唇。
蘇鵬聲音更加輕不可聞:“司太太,求您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顧輕舟實在坐不住了。
她猜測蘇鵬仍是利用她,可她心中的提防已經無法支撐了。
她站起身,道:“腿還是好好修養,腿腳不便將來討生活也艱難。”
說罷,她利落走了。
蘇鵬也沒有繼續喊她。
顧輕舟去了趟葉嫵給蘇太太安排的飯店,一進門就看到葉嫵和蘇太太在吃蛋糕。
這是葉嫵買來的。
蘇太太在此情此景下,原是不肯吃,可肚子餓得難受。
她也是第一次懷孕,心裡沒底,怕餓著了她的孩子。
她這樣坐著,已經能清晰看到肚子了,一點也藏不住。
“老師,蘇團座沒事吧?”葉嫵問,然後把一塊蛋糕遞給她。
顧輕舟接在手裡,沒有吃:“我不太通曉接骨,也看不好。”
蘇太太頓時坐立難安。
在她的眼裡,葉嫵是個小孩子,顧輕舟的目光則很銳利,她有點害怕顧輕舟。
“我我等會兒回去了。”蘇太太對葉嫵說,聲音細軟。
她眼角有點細紋,除此之外都很細嫩,像個儲存得完好的瓷瓶,沒有任何風吹日曬的痕跡。
蘇太太和葉嫵的青澀不同,她哪怕保留少女的性情,仍有成熟的女人味,很有魅力。
葉嫵也情不自禁打量她。
蘇太太的臉,莫名其妙又開始紅了,紅得發燙。
她幾乎坐不住。
“蘇團座跟您說過了嗎?”顧輕舟問蘇太太,儘可能讓聲音溫柔。
蘇太太的眼淚,一下子就滾落了,羞臊難當。
“說說了。”蘇太太道。
她不太擅長交際,話也是問一句答一句。
蘇鵬將顧輕舟和葉嫵知情的事實,也告訴了蘇太太,故而她那麼難堪。
她用帕子捂住了口,還是抽噎。
她可以說很多的話,但她實在老實,任何狡辯之詞都說不出來,只是哭。
“你是怎麼想的?”葉嫵一邊安撫她,一邊輕聲問。
蘇太太抽泣了半晌,帶著濃濃的鼻音開口了:“我不想他死,也不想孩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