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齊霖是真的心動了。
他也不知道是對眼前小祝支書若有似無的話意心動,還是為她的提議心動。
但片刻後,他又很快收攏心神,而後認真回覆道:“我提過,但老人家故土難離,實在不願意過來。”
他們年輕人已經習慣了四處奔波,追求的是更高質量的生活,又或者更遠大的未來。
但對於上一個時代生活的老人來說,死亡是一件漫不經心卻又盛大的事,最起碼在察覺到自己年邁時,他們無論如何都想埋葬在家鄉的。
若非如此,齊霖也不會特意多學了養牛養羊的知識,只想給老人家一個陪伴和寄託。
畢竟他要生活,就只能離開那個貧瘠的地方,不想面臨未來子欲養而錢不夠的窘態。
至於現在……
廣袤的黃土坡上都沒有幾戶人家了,就算他留下來,種地甚至都找不到幫手。
同行師兄妹三人,燕然家境優渥,寵她愛她支援她,湯曉東小康之家,父母對他的要求是有工作就好。
而只有他,他爺爺甚至沒別的要求,吃了一輩子的苦,孩子別吃苦就行了。
齊霖的神色漸漸落寞。
然而小祝支書卻微微笑著,冬天修整的略白淨的臉頰上漾出一抹柔軟卻篤定的笑意:
“那是你沒勸對地方吧?”
“來,聽我的——你再打電話回去,村裡隨便找塊荒地跟你爺爺說,這裡已經租下來了,但上班兒太忙了沒法兒種,只能留著長草了。”
黃土坡的土地有多貧瘠,如今深耕農業的小祝支書再清楚不過。她小時候翻看親戚們的課本,還曾學過一家三口搬石頭攢尿糞,努力去山上開荒的艱辛課文。
中國人根植在心的對於土地的追求,不分地域,也同樣不分老少。
“然後再說一句,這邊是包家屬吃飯住宿的,別人都有家屬,你沒有。眼看著便宜佔不著,感覺好吃虧呀!”
包家屬吃飯那得看是什麼級別,齊霖這樣的……既然小祝支書開口了,宋檀於是立刻爽快點頭:
“嗯,包的,食堂正常飯菜,住宿你不是有宿舍嗎?”
齊霖怔住了。
以他對老人家的瞭解,這麼兩套話講出來,對方就算不來,也要在家裡時時念叨了。
他看向小祝支書卻見對方仍舊看著他,眉目含笑,不由心尖都熱燙起來。
片刻後他微微低頭輕聲問道:“那……要是還不肯來呢?”
他向來是八方不動的沉穩狀態,如今突然有了變化,一旁的燕然和湯曉東身為年輕人,自然第一時間察覺。
而後兩個人胳膊肘杵來杵去,擠眉弄眼兒,顯然也察覺出來了。
這讓齊霖明顯更不自在了。
但他不自在歸不自在,說話時仍是認認真真回視小祝支書。
而小祝支書就挑了挑眉:“齊霖,跟農村的老人家講話,不要避諱生死,他們甚至可以坦然安排自己的後事,要求葬禮做法事的規格。”
只要別太直接又生硬就好。
剛下鄉的小祝支書不懂。
她爺爺在家很少提這些事,這也不是他們家人要操心的,她對喪葬之事的理念還存在課本的教條中。
可來村裡這一年多她發現,年紀大的老人甚至能坦然討論自己的棺材,請大仙兒來看,還會考慮做法事,同樣也能跟人聊起自己的墓地。
哪怕再窮苦的人家,老人提起後事,嘴上說著人都沒了,那些沒什麼用,絕大多數都還希望能體體面面……
張旺家七表爺等,都是宋檀承諾過會好好辦的。
同理,齊霖的爺爺,恐怕也有類似的想法。
“你不如跟你爺爺算一算,假如能活到80歲,未來還有多少年,如果每年包吃包住的話,又能省下多少錢?”
“等錢攢的差不多了再回老家,也有一筆錢能把身後事辦的風風光光的,十里八鄉的老人都不會有他那麼有面子的。”
“如果這三板斧下去還勸不動他的話,那他可能是真的依戀家鄉,那就不必強求了。”
這一瞬間,齊霖心跳如鼓。
下一刻他猛然站起,然後匆匆向門外走去:“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又在推門出去時頓住腳步,轉身問道:“你說,我給他看哪片地比較好啊?”
小祝支書想了想:“就劇組包下來種草的那片地隔壁,那邊草芽長得旺盛,一看就荒了很久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