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之後,莊嚴忽然搖頭。
“算了,我不問了。”
老白毛說:“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莊嚴盯著觀察鏡,目不轉睛道:“每個人都有弱點。”
老白毛眼睛一亮,忽然覺得這小子偶爾還真會冒出一點兒令人驚喜的表現。
他也沒有再問莊嚴為什麼忽然改變主意了。
吃完東西,身體裡變得暖和起來,老白毛和莊嚴交換了角色——莊嚴爬到一旁睡覺,老白毛趴在觀察位置上,繼續盯著羊腸小道。
潛伏的日子枯燥無味,每天基本就是不斷地觀察,定時記錄,沒事的時候保持無線電靜默,在固定的時間段開啟頻道,將監視目標地段的情況彙報到指揮部。
不光是1組,其他小組同樣一無所獲。
不過莊嚴倒不是一無所獲。
至少在這種冗長的等待中,他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
作為狙擊手為什麼必須有足夠的耐性,一定要性格足夠韌而且足夠沉得下去的人才可以擔任。
因為那種枯燥會令人發瘋。
短短一個星期就已經如此。
像二戰時候,雖然狙擊手在當時只是剛剛興起的專業,那些城市巷戰中的狙擊手甚至在一棟破樓裡足足待上個把月甚至幾個月,假若是一個性格外向坐不住的人,不說瘋掉,但肯定會因此而煩躁出錯。
相比起現在,當時在“獵人”分隊裡的那些潛伏訓練簡直就是小兒科了。
雖然韓自詡極力營造各種磨人的環境,還時不時給你添個小麻煩,可是相比起這種無聲的寂寞,那簡直就是天堂般的待遇。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四天足足96個小時在無聲無息中從指縫間溜走。
那條羊腸小道上,始終沒有出現“目標”。
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
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自己和老白毛。
讓莊嚴唯一感到有樂趣又可以放鬆一下的反倒是一件說起來挺噁心的事情。
原本帶上的那些成人紙尿褲派上了大用場。
這玩意有個好處。當你在敵人眼皮子下潛伏的時候,需要上廁所解決大小問題的時候可以直接撒在褲襠裡。
當狙擊手遠遠沒有在電視裡看到的那麼高大上。
人有三急,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
屎意來臨的時候,如果迫不得已只能拉在褲襠裡,就算再臭,也得認了。
在這裡條件還算是好的,因為“目標”遲遲沒有出現,所以到沒必要拉在褲襠裡。
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嚴格控制在夜裡去解手。
狙擊陣地後方有個小出口,鑽出去,順著左側走,會有一顆大石頭,大石頭再往西走,就是一道斷崖,下面是幾十米深的山溝。
要做的就是將紙尿褲放在地上,用石頭壓住邊角,防止風把它吹走,然後按照正常程式,痛痛快快拉一泡。
搞定之後,包好紙尿褲,拿著它走到斷崖邊,扔下去,讓它永不見天日。
什麼?
如果拉稀了咋辦?
好辦,那樣除了扔掉尿褲之外,你還多了一道程式,用附近的土和砂石將你的排洩物掩蓋起來,以免留下痕跡。
聽著自己的屎順著幾十米的山坡滾落下去,雖然沒有一路火花帶閃電,卻也能發出一路悉悉索索的響聲。
莊嚴每次都要貓在斷崖邊上,聽著這種奇怪的聲音直至聽不到,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隱蔽所。
聽起來,是不是很BT?
沒錯,幹這行的,沒點兒BT的能耐和忍受力,你還真幹不了。
電視上那些西裝革履、衣著光鮮,瀟灑地從視窗懟出一支槍管,也不用調瞄鏡不用糾正風偏,隨便一扣扳機就能將目標爆頭的狙擊手現實中鳳毛麟角。
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時間裡,狙擊手都像可憐的莊嚴一樣,在各種體味和臭味中忍受著各種瘙癢,臉上隨便一搓能搓出一卷兒泥,頭髮因為髒而變得油乎乎的甚至要黏在一起,指甲裡藏滿了黑乎乎的汙垢,下巴和臉頰上鬍子拉碴,看起來跟街邊的流浪漢沒有多少衣著上的分別。
熬到第五天晚上七點交班,把任務手冊交給老白毛那一刻,莊嚴甚至有一種錯覺。
他覺得是不是情報錯誤。
又或者已經從別的途徑進入了,根本沒從自己這裡經過。
“0號,怎麼這都第五天了,還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