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睛想事情,輦車慢慢前行,待到前面轉進了御花園旁邊的御道——
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輦車自然是往安置壽安公主的福寧殿去的。
蕭昀卻突然冷冷的開口說道:“回朝陽宮。”
大喜的日子,不去洞房麼?
眾人全都有點發懵,不確定是陛下醉了還在自己聽錯了,遲疑著不由的面面相覷。
小尤子也跟著倒抽一口涼氣,卻還是不得不大著膽子追上前來兩步,試探道:“陛下……”
才開了個頭,蕭昀已經不耐煩的再度冷聲打斷他:“回寢宮。”
小尤子哪敢再說話?
下個路口的時候就趕緊指揮眾人轉了個方向。
但是也不能把新入宮的貴妃娘娘幹晾著繼續等,一邊又著人過去傳信,說陛下醉倒了,讓那邊先歇。
輦車緩慢的繼續前行,御花園裡張燈結綵,卻是一片寂靜。
蕭昀並無睡意,半眯著眼睛盯著眼前走馬觀花似的一幕幕——
這兩世合起來,他這喜事已經辦了好幾次了,卻沒有哪一次是讓他心生歡喜,十分滿意的,或是娶得不是心悅之人,或是娶了自己當時想要的,卻不能給她辦一場自己想給的大婚儀典……
橫豎怎麼樣都不完美,有缺憾吶!
一個人,身在高位是什麼感覺?
好像就如這夜點在御花園裡的燈火,璀璨生輝,落在眼底都是喜氣,但真正落在當事人心中的——
卻如夢一場,好像沒半點的認真和誠意。
欺世又欺己!
到底也是喝多了幾杯,再加上想的事情有點多了,漸漸地他就真有點頭腦發沉,意識模糊了。
閉上眼打盹兒。
聽著身下車轍碾過地面的軲轆聲,一聲兩聲,分外的沉重又清晰。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前面的朝陽宮已經赫然在目。
蕭昀剛打起一點精神來,攏了攏身上喜服的領口,身後福寧殿的方向就聽見有人高喊著快跑過來:“陛下,陛下……不好……不好了,出事……”
話沒喊完,腳下就絆了一跤,在倉促轉身的小尤子跟前摔了個狗吃屎。
“放肆!”小尤子踹了他一腳,怒斥:“陛下大喜的日子,說什麼晦氣話?”
那小太監也顧不上疼,倉促的爬起來,跪好了就衝著輦車的方向磕頭:“奴才衝撞了陛下,奴才該死!”
蕭昀這時候已經回頭看過來。
這小太監正是之前小尤子派去給壽安公主傳話的。
他示意宮人停了輦車,轉頭問過來:“何事?”
小尤子趕忙側身讓到一邊。
那小太監跑了滿頭的大汗,臉色蒼白的抬起頭,結結巴巴道:“陛……陛下,福寧殿……貴妃娘娘那……死……死人了。”
“你說什麼?”大喜的日子居然死了人?小尤子當場失聲尖叫起來。
正待要細問,蕭昀也已經變了臉色,沉聲道:“起駕,去看看。”
這一次輦車走得很快,以最快的速度前行,趕去了福寧殿。
那院子外面倒是毫無動靜,門禁森嚴的樣子。
蕭昀下了輦車,之前那傳信的小太監上前來扶他,順便解釋:“說是貴妃娘娘的一個陪嫁宮女意圖行刺,被貴妃娘娘在驚慌之下失手殺死了。”
蕭昀看了眼這院子周圍,並不見有聞訊前來圍觀的宮人……
這麼看來——
這位北燕公主倒是個頗有些頭腦的?
起碼知道在這大喜的日子裡適當的遮醜,不叫此事外洩,鬧到盡人皆知?
小尤子上前叫開了門。
蕭昀沉著臉跨進門去。
一進院子,卻見幾十個兩邊的宮女和喜娘都杵在院子裡,每個人臉上都是忐忑不安的神情往那寢殿緊閉的大門上張望。
那大門前有一名宮人把守,想來是北燕那位公主的心腹大宮女。
“陛下!”見得蕭昀進來,眾人匆忙之間就跪了一地。
蕭昀沒做聲,只從他們中間大步走了進去。
“見過陛下。”把守殿門的宮女也連忙跪地行禮。
蕭昀負手而立,言簡意賅:“起來!你們主子怎麼樣了?”
那宮女連忙爬起來,將緊閉的大門推開了一扇,一邊恭敬的低聲回話:“公主只是被利刃劃傷了手背,但卻受了驚嚇,將奴婢們全部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