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秉文是個相對單純的人,一心只讀聖賢書。
而且——
他的脾氣也向來溫和。
別說是對自己的家裡人,就是對外人,也絕少有當面翻臉的時候。
此時——
他滿面都是漲紅的怒意,樣子看上去陌生極了。
鄭蘭衿看見他拿在手裡的摺子,心中首先閃過的情緒是心虛,但隨後又馬上被怒意覆蓋。
她三兩步搶上前去,劈手一把將那摺子從鄭秉文手裡奪過來,一面沉聲道:“這不關你的事。”
這封奏摺,因為是鄭修的親筆,再加上她一開始也很是糾結猶豫著不知道該是如何處理,所以即便是後來已經拿定了主意,不準備上呈御前了,也以為心裡有個疙瘩,而並沒有銷燬了,毀屍滅跡。
以至於——
會被剛好過來看她的鄭秉文在好意幫她檢查打點行李的時候給無意間翻出來了。
鄭秉文對她怒目而視,並不準備善罷甘休,三兩步從案後繞出來,奔到她面前,近距離的逼視著她的面孔,再度重複質問道:“這封奏摺是父親寫回京來,要陳情於御前,請辭南境差事的!我在問你話!你為什麼要將它藏起來?為什麼沒有呈上去?”
鄭秉文應該是已經來了很久了,這奏摺他既然拿到了手,知道事關重大,必然是會反覆看好幾遍確認的。
鄭蘭衿就算此時想要敷衍不認,也明知道糊弄不過去。
這一次的事,她其實承認自己是耍了心機了。
而現在——
被自己的親二哥當面揭穿,臉上也是清白交加,很有些掛不住。
她手裡攥著那封奏摺,往旁邊別開視線,咬著牙,一聲不吭。
鄭秉文卻是個較真的人。
他再度不依不饒的繞到她面前,雙手失控的用力抓著她的肩膀,逼問:“為什麼不照父親的意思做?南境的兵權前面幾十年一直都是定遠侯府掌管的,武氏一門,為守南方邊境,葬送了多少血汗和人命?如今定遠侯已經出了孝期,這兵權就理應是交還給他的。父親在這個時候上這道摺子的用意你難道不明白嗎?這樣的大事,你怎麼敢善做主張給瞞下來?這是趁人之危,你知不知道?”
“二哥!你不要婦人之仁了!”鄭蘭衿聽著他擲地有聲的質問,就好像是這每一個位元組落地就狠狠的敲擊在她的心上了一樣,叫她暴躁非常。
她一把大力的甩開鄭秉文的手,後退兩步,同樣是滿面怒意的大聲反駁道:“什麼叫南境的比安全本來就該是定遠侯府掌管的?兵權是朝廷的兵權,要交給誰,都是陛下聖心獨裁的事,哪有什麼該給誰之說?父親就是太過宅心仁厚了,才會想著在這時候上書朝廷,稱病退隱,可現在朝中是個什麼局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若真是有心再啟用定遠侯,那麼無需父親主動請辭,他就會自行安排的。現在明擺著就是陛下不想再抬舉定遠侯府了,這才故意按住此事不提的。明知道陛下的心意,你還叫我幫父親把這樣的一道摺子往御前遞?這不是明著去打陛下的臉麼?跟陛下對著幹?我們能得什麼好處?何況這幾年陛下對我們鄭家禮遇器重,不僅委父親以重任,還將你招贅為長公主駙馬,這是何等的殊榮?他這般關照我們,扶持我們,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們有朝一日跳出來扯他的後腿,和他作對的嗎?”
鄭秉文並不是善言辭的人。
被她一番搶白數落,一時就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鄭蘭衿胸中的情緒也是壓抑許久,此時爆發便很有點收勢不住的意思。
她往旁邊再走了兩步,別過身去,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一字一字冷厲又清晰的繼續說道:“父親就是太重義氣了,這封奏摺上面請辭的理由找的再委婉,誰又有不明就裡的呢?落在陛下的眼中,就是我們不識抬舉。我並不是一時的義氣和私心才將這摺子扣下來的,這也是我思慮良久才做下的決定,我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父親,為了我們鄭家。就是在之前,陛下削了武家兵權的時候,就已經是個態度了,他打壓定遠侯府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而現在,晟王和武家二姑娘的婚事已經板上釘釘,陛下就更不可能再對他們改觀了。這種時候,我們默不作聲就好,又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去蹚渾水呢?”
鄭修身上,還是有一股子屬於武將的耿直脾氣。
當初他接替武家掌了南境的兵權,這三年來兢兢業業,也不可謂不是在用心的打理軍中。
可因為三年前那一役,他對武青林積累了很深的好感,所以今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