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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婆,我回來了

病床上的老人咽最後一口氣,張嘴合嘴努力呼吸。 說不出話,眼睛瞪得更大,盯著一個方向。 死不瞑目! 一位五十歲的女士衝進病房,撲在老人身旁,輕聲呼喚:“哥?妹妹來了,你還有什麼事要給妹妹交代?” “園…園園……” 聽到親哥嘴裡喊出的名字,女士愣神,眼淚無聲落下。 “哥,你這又何苦,四十年了,你還放不下她?” 老人乾瘦的手掌捂在胸前,嘴裡唸叨的還是那個名字:“園園……” 病床邊,儀器顯示屏上劃過一條直線。 大夫護士輪流做了半個小時心肺復甦,知道沒用,盡一份職責罷了。 最後時刻,女士想再握一把親哥的手。 一寸的黑白鋸齒照片握在老人手掌中。 照片上,女孩青澀懵懂,臉龐清秀,粉雕玉琢,扎著那個年代特有的麻花辮。 女士失聲痛哭。 “哥,你心裡苦,妹知道。” 病床上這最後一刻,唯有這張照片讓他不捨,雙手捂著貼在胸前。 “哥,妹帶你回老家,你和園園嫂子永遠不會分開了。” 親妹的呼喚隱隱約約。 一抹消散不了的神魂飄飄蕩蕩。 …… 熟悉的喊叫聲越來越清楚:“哥,醒醒,天亮啦,你還能睡得住?你今天要去煤礦做工,要早早走呀!” 睜開眼,猛一下坐起身。 站在眼前的人,不是五十五歲的老妹,是十五歲的小姑娘。 秦川瞪大眼,看眼前說話的親妹,愣怔半天,好似不認識了。 “哥,我給你說話呢,你這什麼反應?天都亮了你還不出發去煤礦?又被大伯叨叨罵。” 半天時間,秦川反應過來目前的處境。 妹妹說今天要去煤礦做工。 慘劇還沒有發生。 園園被辱,跳渠自殺,是三天後發生的事。 忽一下撲上去,雙臂捏住小妹肩膀,口氣急躁:“玲兒,讓你陪你園園嫂子,你咋跑回來了?” 小姑娘嘟嘴:“哥,天亮了我還不回來?園園姐沒事,我還不能叫她嫂子。” 三下兩下穿好衣服,扒開眼前小姑娘,秦川衝出屋跑出院子。 知青居住點那排土房子裡,剩周園園一個人了。 嘴裡大喊:“園園!我回來了!園園——” 昨晚死了。 今早又活來了。 是二十歲的身體,是1983年。 滿腦子裡是墓碑上刻的一行字:愛妻周園園。 她死了才追認她是自己老婆。 跑到房門口,穩住心神,不能讓園園受驚嚇。 在她眼裡,秦川沒有離開過大坪村,一大早跑來敲門,這般激動,是發瘋撒癔症。 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門,聲音溫柔:“園園,我有重要話對你說,你把門開啟好不好?” 這兩年,最後幾個知青陸續離開了村子,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該上學的繼續上學,該招工的招了工上班。 周園園是村裡最後一名女知青。 她回不去了,五年前,她父親受迫害熬不住跳河去了,接著她母親改嫁。 她本家親族跟她家早斷絕了關係,再不來往。 城裡沒人接應她,還不如繼續待在大坪村當知青。 她住的知青寄住房裡,陪她的兩個村裡姑娘也陸續嫁人了,剩她一個人。 這段時間,晚上睡覺,是秦玲小姑娘陪著她。 秦川發了瘋往外跑,嘴裡喊著園園,嚇壞了叫他起床的秦玲。 小姑娘在後面緊追著到倉房這裡。 追得氣喘吁吁:“哥,人家還沒起床呢?真是的,大伯不是說了麼,看個好日子讓你娶園園姐過門。” 周園園聽到外面還有秦玲聲音,這才開啟房門。 口氣驚慌:“秦川,你這麼早來找我,怎麼了?” 思念了四十年的戀人猛一下出現在眼前。 扎著麻花辮,碎花紅底外衣上兩個大補丁。 撲閃的大眼睛裡一層深深的憂鬱,要是吃好點有營養,臉蛋是水靈靈白嫩。 秦川腦袋裡嗡響,大口喘氣。 深深愛了四十年,愧疚了四十年,悔恨了四十年的愛妻。 “園園!” 撲上去抱住周園園緊緊摟住,眼淚洶湧流滿一臉。 “園園,我回來了!從現在開始,我絕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兒傷害。” 周園園身子僵硬,一動不動。 沒想到秦川撲上來抱住她失聲痛哭。 昨晚還好好的,一夜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周園園腦子裡馬上想到,昨晚他大伯家開家庭會,他大伯同意了他娶自己過門。 他一早這麼激動? 昨晚一夜,肯定激動的沒睡著。 兩人結婚是有條件的。 從今天開始,周園園搬進大伯家,跟秦玲先睡一屋。 秦川去煤礦背煤掙錢,有了一筆錢買回來一些結婚用物,長輩們給他倆看一個好日子成親。 秦川也答應了,好好幹活掙錢,大伯兒子在城裡唸書的學費也能掙回來。 昨天晚上,秦家人商量事情的時候,周園園也想事情,前前後後想了半夜。 進了秦家那個門,真就安穩了嗎? 昨天下午,跟秦川談心,相互鼓勵相互拉了手,算是確定了關係。 雖然確定了關係,但猛一下被秦川抱住,姑娘家心底裡是抗拒。 “秦川,你放開我,玲兒在跟前,你有話好好說,別這麼激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