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像大家閨秀啊!”
楊信站在甲板上,看著右前方船上趴在視窗的汪小姐。
後者瞪了他一眼。
這是汪可受的孫女,從老家湖廣黃梅來的,看著也就十五六歲,青春美少女一枚,嬌俏可人,就是有點蠢萌,她就一個老管家帶六個武裝家奴一個婆子兩個丫鬟同行。她們已經走了整整三個月,從剛開春就踏上這趟漫長行程,快要到目的地的小姑娘看上去心情愉快,昨天的落水並沒對她造成什麼心理陰影。不過讓楊信意外的是,在她身上看不到什麼封建禮教的束縛,一路上經常蹦蹦跳跳地從她的船艙跑出來,就像一隻歡樂的小麻雀
“大家閨秀什麼樣子?”
黃英在一旁用冒著寒意的語氣說道。
“呃,難道不應該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笑不『露』齒走路搖曳,平常拿個撐子修個花鳥,偶爾抬起頭對著頭頂落下的樹葉咳嗽兩聲,嘆一句紅消香斷有誰憐?”
楊信說道。
後一句他還裝出一副哀婉的姿態用唱戲的曲調唱出來,惹得黃英立刻換上燦爛笑容。
“這倒真得有幾分像了!”
黃鎮笑著說道。
“不過南方人,尤其長江沿線如應天一帶,大戶人家的女人沒那麼拘泥禮教,拋頭『露』面的多了,倒是北方大戶人家規矩要嚴些,但要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還是有些過了。至於汪侍郎乃是當年以宣揚異端被捕下獄『自殺』的李贄弟子,他們這一派在這禮教上尤為淡薄,汪家小姐應是家風如此。”
他緊接著說道。
“李贄的弟子?”
楊信愕然。
他還真沒想到李贄弟子居然能當到如此高官。
“對,李贄的弟子,通州李贄墳墓的碑還是汪侍郎給立的。”
黃鎮點了點頭說道。
“黃老大真是無所不知啊!”
楊信用很有深意的目光看著黃鎮。
“叫叔!”
黃英在一旁不滿地說道。
“黃叔真是無所不知啊!”
楊信從善如流立刻改口。
“你們這些年輕人,是沒見過當年李贄講學之盛況,宰輔出巡都遠不能及,開講之時無分士農工商,無論男女老幼,皆如禮佛般簇集。不只汪侍郎,達官貴人以師事之者多矣,不過他講的那些頗有道理,只是過於叛經離道,結果被禮部以宣揚異端逮捕下獄,自己奪剃刀抹了脖子。自他死後,這些年已經很少再有人敢如此公然宣講這些,規矩倒是都規矩了,只是這大明朝又如一潭死水了。”
黃鎮嘆息著。
很顯然這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前面的汪小姐依然趴在視窗好奇地看著他們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楊信驟然高歌。
而且還是粵語原版的。
黃鎮父女倆愕然轉頭,一起看著他恍若抽瘋,對面老管家也詫異地轉過頭,不過很顯然他們不懂粵語,全都一臉的茫然。在楊信的粵語歌聲中兩艘船乘風而前,在他們兩旁一艘艘商船,淺漕船和小型剝船,甚至專門為皇宮運貨的黃船,同樣在乘風而前
第二天楊信就唱不出了。
風停了!
楊村驛。
“都管,讓女眷準備迴避!”
黃鎮看著幾乎不動的旗幟說道。
老管家點了點頭,緊接著走進船艙裡,楊信用疑『惑』目光看著黃英。
“縴夫都是不穿衣服的!”
後者說道。
說完她爬進了她的閨房。
黃鎮招呼了楊信一聲,這時候老管家也出來,三個人一起上岸,老管家直接找驛丞,後者立刻卑躬屈膝地帶著他到了一處縴夫村。說是村,其實就是無數的窩棚,這一類就跟棚戶區一樣的小村落,幾乎遍佈楊村到通州的運河兩岸。這段運河已經完全沒有『潮』汐藉助,而且還是逆水,除非運氣好遇上順風,否則都得靠縴夫。整個這一段十萬縴夫,理論上是由衛所管理,但實際上就是各地流民簇集而已。
只是這些縴夫就與盛世無緣了。
“這是真窮啊!”
楊信由衷感慨著。
在一個個用爛木頭和枯草及所有能找到的破爛搭成的窩棚間,衣衫襤褸的女人們抱著瘦骨嶙峋的孩子,踩著橫流的汙水,用麻木的目光看著他們。
而那些男人們是真光著身子。
他們只是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