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耗歸公……
這隻能是個提議而已,大明朝目前朝廷的執行力,根本就不具備把它變成現實的可能性。
這個問題很複雜。
並不僅僅是一個官員貪腐的問題。
耗羨這種東西由來已久,自古至今始終存在。
南梁大臣張率看著家奴一車車往自己家運糧食,頗有些疑惑地問這些糧食都是從哪裡來的?後者回答這是徵收的雀鼠耗,張率很開心地笑著說,好大的老鼠和鳥雀啊
到一條鞭法後簡化成了火耗。
也就是徵收稅銀重鑄過程中的損耗,因為這時候銀子劣質,重鑄一次肯定就得有一定損失,實際一般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間,但問題是這東西沒有明確的規定,地方官收多少全憑一張嘴,明末通常是收百分之二三十,也就是實際損耗的十幾倍。
這不是最高的,最高是麻哥末期。
八錢!
一兩稅銀地方官敢加百分之八十火耗。
所以官員無不懷念我麻哥,然後將火耗歸公的四阿哥視為仇敵。
海瑞為何被官員士紳一致仇恨,因為他一邊查隱田,強力推行一條鞭法,然後一邊強制性規定了他管理區的火耗為百分之二,而且是透過對著所有百姓發告示的方式,他這個以身作則不但讓下面的官吏沒法撈,而且讓其他地方那些收百分之三十的都很尷尬。
當然,他自己的確很窮了。
但問題是海剛峰只有一個,指望那些官員都做海剛峰是不可能的。
地方官員們肯定不會接受火耗歸公,養廉銀是定數,火耗是隨心所欲,他們又不是傻子,另外明朝的財政體系也存在缺陷,火耗這種東西還是地方財政的一個重要支撐。明朝財政並不是自上而下,朝廷和地方是分開的,地方財政完全依賴存留,而存留比例最高的是田賦,皇帝發工資的只有一至九品官,此外的地方開支就靠存留。
甚至給宗室的也是。
這一點很重要。
宗室的費用很大一部分也是地方供應。
最終原本就不多的存留,必須拿出很大一塊給宗室,導致了地方財政越發緊張。
所以火耗也罷直接徵糧的也罷,一部分也被官員用於地方事務。
海瑞敢強制收百分之二,也是因為他在應天做巡撫。
地方財政不缺錢。
而且應天巡撫治下也沒有藩王。
但絕大多數地方官員收的火耗雖然主要中飽私囊,也還是得有一部分用於補貼地方開支。
總之四阿哥能夠火耗歸公,第一他的控制力足夠,各地駐防將軍可以完全給他控制地方,第二地方財政不需要養宗室,鐵桿莊稼絕大多數都在京城,這個是朝廷養的,雖然源頭都一樣,第三也是最重要一點,他給的養廉銀高啊。他給的養廉銀數量是這時候根本不可能給的起的,一個縣令都上千兩啊,這時候大明皇帝哪能給的起,大明朝目前太倉一年那幾百萬不夠養官員的,一品大員可是一萬兩,算算目前多少一品大員?
如果不是足夠高,官員還是一樣搜刮百姓。
更何況這麼高都沒攔住他們,也就四阿哥時候強硬肅貪才有點效果。
十全老狗時候官員就想取消這個制度,雖然最終延續下來,但他們迅速用其他名目繼續搜刮。
這時候推行不了。
至於楊信提出來……
他就是日常調戲這些老頭子。
另外火耗歸公的確不行,但卻可以給各地定火耗標準,也就是給火耗徵收設定一個上限,要知道這個火耗收取比率,一直像房價一樣持續而且穩定增長但從不下落,目前是最高百分之三十,明末顧炎武記載就已經有百分之五十的了。這是肯定不行,必須設定一個上限才行,百分十或者再多一些,但百分之二十就不行了,這個範圍內可以各地根據情況不同定。
比如說松江等地的重賦官田,超過百分之五都很高了。
而那些輕賦民田則可以適當放寬一下標準。
這才是他真正想實行的。
雖然肯定沒用,但配合稅監巡視短期內還能多少有點用處。
當然,這個需要一套複雜的計算,實行也得需要時間。
“黃澍有訊息嗎?”
看著閣老們離開的背影,楊信問許顯純。
“沒有,他家裡和鄭鄤家一樣,在這之前就把他逐出族譜,咱們和東廠都在撒出人抓他,但始終也沒有他的訊息。”